春水泡茶（279）馮 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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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春水泡茶
年剛過，春茶早早地上市了。
預熱茶杯。拈一撮，這可是上等的新茗哦，放進去,即刻，有一種炒豆香在烘烘的縈繞。「嗯，不錯。」開水一衝，青而乾的毛尖，先漂浮，後濕透、沉沒，像傘兵，從天而降，紛紛下墜……細紋的白煙，似山間霧嵐，在裊裊升騰……很快，雪白的茶沫，似細朦朦的煉乳，漸漸聚攏、聚攏，將水面完全覆蓋。
用玻璃杯，能觀察到整個過程。你看到乾癟的芽尖如何被「發酵」而逐漸[豐滿]]、飽脹，像一根根針，志得意滿，站立在水中！忽上忽下的無奈浮沉，多像人生、仕途的起起落落，上不沾天、下不着地的中間懸浮；被焙乾的卷葉，是如何羞澀地打開緊裹着的衣，一片片，緩緩舒展，淋漓盡致地彰顯一身的青翠，像是在炫耀她曼妙的身材、他青春的丰姿！你看到一杯白開水，顏色是如何逐漸變綠變黏，變得深不見底，像一口老井，長滿青苔，仿佛夾雜着水草、綠水青山。
揭開杯蓋，春山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吹開「煉乳」，如同把冰雪扒開一個窟窿，呈現一眼綠水，圍着浮葉，還冒着熱氣。輕呡一口，「嗯，香！」滿口余香。此時，你仿佛看到了翠芽滿枝的樹，林木競秀的山，翠生生的綠，還帶着生命的活力和韻律；看到了山澗、春水，汩汩流淌的泉。品咂、慢咽，一股細流，沿喉壁滑下。隨着春茶下肚，漫山翠綠，盡收胃裡，仿佛錦繡胸藏！暖暖的氣韻，生動了你全身的毛孔。舒坦！你似乎感受到了——春山沐浴的春日暖陽，如手的觸摸，風的輕撫。
很多場景，不自覺的奔涌而來。寫《茶經》的陸羽，仿佛隔着時空，與你說話；詰摩與高僧春水煎茶；東坡與佛印品茗逸游；歷代愛茶的詩家詞人，吟詩作對，飲酒喝茶，更是不可勝數；講求「茶道」的日本人，在清靜的木格子房裡，喝着春茶，門前櫻樹，瓣落花飛；工序繁雜考究的粵閩「功夫茶」，紅木的根雕桌，硬雜木的茶盤，紫砂的壺和杯，一樣不能馬虎；京味十足的北京「老舍茶館」，京胡、板胡，琴聲悠揚，鐵杆兒「票友」叫好聲不斷；高宅深院、曲徑通幽的江南茶坊，吳儂鳥語的蘇州評彈婉轉，不由得讓人搖頭晃腦，還撫節哼唱；儒雅的成都寬、窄巷子，一招一式的茶藝表演，看得你眼花繚亂，老外翹起拇指喊「good!」；四川遍地的「壩壩茶」，有金黃色的油菜花喧染，硬是把平平常常的生活喝得暖融融而又懶洋洋；水碼頭重慶，「袍哥人家」聚集的茶館，「蓋碗茶」喝起就是爽；與「南絲綢之路」「茶馬古道」有千絲萬縷關聯的宜賓，金沙江畔、走馬街旁、南來北往的馬幫歇腳的客棧，哪裡沒有人喝茶曬太陽？……很多很多的片段，哪樣不與茶有關？
內行人說，春茶葉嫩，怎經得起沸水折騰？葉片很快就會燙熟發黃，會折損色香。故，春茶不宜「沏」，宜泡，用水也有講究，一等清冽的山泉水，冷水浸泡。雖然不能立竿見影，沒有霧嵐繚繞，沒有「煉乳」可看，似乎不「壯觀」，可有清新的本味，細細密密的香！沁人心脾而餘味悠長。好的東西更適合品：你一看，是春水綠了，再看，是又活過來了的春山，還有你，與水相吻鬍子拉茬的臉龐，杯中晃……[1]
作者簡介
馮野，男，漢族，1965年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