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的嬗變(帥行明)
作品欣賞
暴風雨的嬗變
7月27日深夜，受颱風「杜蘇芮」外圍東南氣流及豫西北地形共同影響，漯河市下大暴雨，東北風2—3級。暴雨像子彈瘋狂的射向每個房間的窗戶上，樓頂上不時滾過來的炸雷聲、驟雨的砰砰聲、叮叮聲不絕於耳。住在開源某小區19樓的王楠，心煩意亂，毫無睡意。王楠害怕的不是魔風妖雨的悽厲聲響，她揪心的是出門要債的丈夫胡坤還沒回來。原定7點左右下寧洛高速，五個多小時過去了依然沒有到家。更加令她神思不定的是，丈夫電話一直處於關機狀態。人、車、高速、暴雨、炸雷，正以抽象的概念和形象的畫面在腦海里不停地翻騰，像戶外的暴風雨一樣一波更比一波急，甚至車禍慘烈的畫面也不斷出從腦海里浮現在眼前，用手揮之不去，搖頭甩之不脫。壞的畫面一旦從腦海中出現，就再也拋擲不掉，就像緊箍咒一樣不停地折磨着王楠的神經。這樣的感覺壓得王楠快透不過氣來，不停地去陽台看看雨勢，不停地看看掛鍾時間，又不停地去兒童房看看四歲半的女兒嬌嬌。小孩子的夢是美好的，暴風雨同樣是她夢中的花灑，她安然的熟睡了，這讓王楠有了些許寬心和安定。
12點半，門開了，丈夫胡坤回來了，一把黑布雨傘有三根骨架折斷，腳上的皮鞋變成了水靴。衣褲全部濕透了，貼在整個人的肌膚上。一米八一的大個子看起來就是一根淋濕了的水柱子，再也沒有往日的神氣熠熠的風采。
胡坤原開了一家具銷售公司，做品牌家具十二年。王楠身高一米六七，鼻子立體，下巴小巧精緻，酷似長相美艷的新疆姑娘迪麗熱巴。她大學畢業後曾在鄭州一家名牌家具公司做銷售主管，與胡坤在業務上有很多交集，慢慢地兩人產生了愛慕之意，於七年前終成眷屬。如今，女兒嬌嬌四歲半了，小兩口什麼都如意，就是有一件事情令夫妻二人有苦難言，積怨較深。
那是2019年的冬月，胡坤做電梯生意的同學從豫西某市來到漯河，因資金周轉不開來向胡坤借款，保證三個月歸還，月息3分。一向為人篤信的胡坤雖不懂電梯行業，但他相信同學的眼界比他寬，閱歷比他深，路子比他廣，看法比他准，尤其是資本比他雄厚。於是，三百萬的現金流轉入同學的電梯公司。一張帶有金額、利息、還款日期及借款人字樣的借條是三百萬借款的唯一憑證。
三年的疫情打破了很多人的發財夢！胡坤的家具公司三年淨利潤負三十七萬，2022年五一節處理完所有家具後公司關門了。生活中的主題，就是用汽車輪轂泡在寧洛高速上，要債；用自己的電話與同學熱線聯繫，要債！
王楠再溫柔的女兒心也不能包容一年多討債無果的結局，美艷俊俏的臉也會冷若冰霜，有時比漠河最冷的季節還要冰涼！笑起來甜甜的酒窩也會變成射向胡坤冰冷的子彈。
五天前，王楠下了一道懿旨，要胡坤去同學那裡討債。要求他吃住在同學公司里，打破臉皮、撐破肚皮，吃也要把三百萬本錢吃回來，否則，夫妻就協議離婚。
在房間換了乾淨衣服，到洗手間簡單梳理頭髮後的胡坤坐到了沙發上，從黑色手包里拿出了一張稿紙，對王楠說：我下午7點下的高速，要賬不成沒臉回家，直接去一個小茶館坐了一下午。我沒辦法給你和女兒嬌嬌更好的生活，但我不能拖累你們。我倆協議離婚，孩子房子歸你，我每月按照協議給你撫養費，債務歸我。以後不論要回來多少錢，我都給你倆三分之二。這是我寫的離婚協議，你看完後簽字，明天我倆去辦離婚手續。
一個滾雷在窗戶外炸響，整個樓都在顫抖，王楠感覺到站立不穩，似乎整個家都要被雷聲擊碎！她在心驚肉跳之中接過皺巴巴的協議。從丈夫進門前的心煩意亂到此時的心驚肉跳，王楠從自然的暴風雨又遭遇到感情的暴風雨，這半天的壓力，似乎抽走了她身體的一根根肋骨，又一段段地被抽筋。她強忍着淚水，看着協議的一項項內容，又看了看身邊丈夫，他一樣被抽走了脊樑和肋骨，低着頭癱臥在沙發上。
剛剛從整個樓體砸向地面的驚雷，正帶着勝利者的歡呼越走越遠，王楠感覺到一脈刺激似電流從腳跟飛旋到大腦，一個機靈讓她精神振作起來。她說：協議內容我沒意見，我去房間打印出來！
十分鐘左右，王楠拿着打印好的離婚協議出來了，右手拿着簽字筆，一隻眼不屑的瞟了她丈夫一下，順手都遞給了胡坤。先噥了一聲說：簽字吧！
胡坤看完打印好的協議說：王楠，你把我們三人的名字都打錯了，你這是故意的吧？胡坤你打成了古月坤，王楠打成王木南，女兒胡嬌嬌你打成古月嬌嬌，這些名字與身份證上不符，我簽字有啥用？
此刻窗外雷聲暴雨聲依然嘈雜，可室內卻出奇的寧靜，胡坤甚至感覺到空氣的凝固，呼吸有些失去節律。漫長的等待後，王楠開口了：老公，在我倆沒離婚之前，在家裡你要叫我老婆，不要喊我名字；在我剛打印協議時，我聽到整個世界都是嘈雜的，只有這個小小的家是安靜的，是嬌嬌甜蜜夢想的港灣；欠債討債是你和別人的錯誤，不是我倆婚姻的錯誤，所以我倆的婚姻就像協議上的名字一樣：不是故意錯，而是無意分！我倆從此不准談離婚。
不是故意錯，而是無意分！這句話像一劑強心針，使胡坤從頹廢中振作了起來。面對外面雷暴嘈雜的世界，他能提供給老婆孩子的也就是幾十平米的平靜與安瀾。他急忙張開雙臂緊緊地環抱着他的妻子，就像初戀時第一次環抱。
暴風雨的嘈雜聲漸漸偃息了，兩口子如膠似漆地找到了初戀的幸福。[1]
作者簡介
帥行明，河南光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