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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梅雨(董祖斌)

《杨梅雨》中国当代作家董祖斌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杨梅雨

小时候没吃过杨梅,也没见过杨梅,就连杨梅树也从没见过,老家一带没有这种果树,对杨梅的印象仅止于一篇课文,好像是小学叫做《我爱家乡的杨梅》,现在可能已经被更改了。由于没有感性认识,自己年纪也小,体会不出作者寓乡情于杨梅的深刻情怀,学过之后,还是没什么印象。可能是基于那篇文章作者地域的原因,不知怎么就形成了杨梅是沿海热带的产物的认识,没有把这个物品与一直生存在其上的家乡这片土地联系起来。

还记得一次出差,从咸丰县到来凤县去,一路上青山绿水,车道平坦,看路旁山峦逶迤,吊脚楼群不时闪现,觉得很是惬意,一路上都把头伸在窗外贪婪地猎景。车行到一处山脊一样的地方,视野变得更加开阔,几道山梁圈成的几个山间村落尽收眼底。当时行到那里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蓦然就见到那些吊脚楼村庄中,到处矗立着一团一团的墨绿的影子,在临近夜色中的朦胧中,形成一种神奇和凝重,就像是水墨画中那停笔处的一种气息,让人的眼睛出现思考的定格。呼叫停车,定睛细看,原来是一种树,每一棵的树形都很好看,呈圆球形,树叶浓密,颜色青翠,就像是经过精心修剪的园林美景,让我感到很是惊奇。忍不住细问,这才知道,这种树叫做杨梅树。在那一段路途中,我觉得几乎就是在一个巨大的园林美景中穿行,那些美丽的树的身形牵引着我的目光。通过路边的标牌,我也记住了,那个地方,叫做三胡,这名字是不是土家语、和树有没有关系,我不得而知。但心空里从此留下一片绿色的云,一直在飘浮,心想有机会一定好好去看看杨梅树,正好那时在城建部门工作,还想到可不可以把杨梅树当做行道树、园林树进行发展,远比什么法国梧桐要漂亮实惠得多。

看到那片树之前,我没有吃过杨梅,几乎没见过杨梅。后来,不知怎的杨梅一下子很火了,在州城的水果摊开始出现。用塑料的篮子盛着,圆圆的,红的发黑,外表毛茸茸的感觉。吃过之后,觉得酸酸的、甜甜地,味道还好。那杨梅形象就是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结合;外面是一层小颗粒一样的东西包裹着,每次我吃的时候就觉得那些颗粒是杨梅的舌苔,于是那个过程就是一次神奇浪漫的“杨梅之吻”;而它的果汁是鲜红的,着很容易让人想到女人,那种红,是一种生命的至诚,也是一种慷慨的奉献,看着捏过的两个手指上的红印,想到口腔中杨梅红色汁液的奔流,往往我觉出了自己的残忍。杨梅如果用刀对半切开,一定是一个非常具有美感的图形:那是一副发射着无限光芒的太阳!杨梅这种果实,天生就有着这样不俗的身世与表征!

接着就有一种叫做杨梅酒开始展销,出于好奇,喝了不少。这杨梅酒,喝着容易下口,凉凉的,带着一丝酸甜味道,往往喝的人不会提防。但是就是这甜甜地杨梅酒却让很多人留下记忆:因为好入口,而且度数不是很高,往往会喝过量,一旦杨梅酒喝醉了,它的后劲可是不得了,要让人迷蒙好一阵子。可是爱这一口“迷魂汤”的人对杨梅酒一直钟爱有加,那种入口的清新与淡雅是一种致命的吸引。不过到现在我都还没彻底弄清楚,杨梅酒除了用杨梅泡以外,是否还可以用杨梅发酵酿造?

一种绿得发黑的树叶,一种红的发黑的果实,当一起栖身于圆球形树冠上时,那是一种怎样惊心动魄的美?

一个暑季,朋友打来电话,去三胡的杨梅树下走走,我慨然应诺,脚步变得神圣和虔诚。朋友说,杨梅成熟期,也就是梅雨季节,现在要过季了,得快点,否则又只剩下树叶了。好在杨梅的树叶是四季常青的,是山村的永恒风景。杨梅的成熟期很短,似乎就是那一阵梅雨一过,它就要随雨升华。于是,杨梅在我的眼中就似乎和仙女一样,有种稍纵即逝的美与遗憾,但由此变得更加珍惜和神奇。

去的日子有很多文友一道,大家都在心里期待着和杨梅树的邂逅。正是一段雨期刚过,杨梅都已经采摘,在树上的已经所剩无几,听说,改良后的品种,也就是从南方福建等地引进的品种都已经采摘了,只在三胡叫黄柏村的地方,有一些古杨梅树上还有杨梅果子悬挂着。没关系啊,对于我们这种“扫盲式”式的参观,只要一颗在树上都够了。一大帮朋友,吆喝着往三胡黄柏去。一路上看到路边有绿意淋漓的杨梅树,可都没有一个杨梅点缀其间。这里靠公路,杨梅价格一路走高,每一颗杨梅估计还没完全成熟就被过路的旅客买走了。那些杨梅,作为风景的功效似乎减弱了很多,就像没到年龄就出嫁的姑娘,我总觉出一点伤心,正好应和了那场标志杨梅生命伤心季节的梅雨。

那次采风笔会活动还在绿水乡进行了一些时间,同样是文友的沈鸿俊一直跑前跑后,他是文学和摄影的爱好者,也是县文体局的副局长。我在很多此类活动中见到过他得身影,也在很多书籍中看到他的文字和照片,很用功的一位年轻人,很有前途的一位年轻人,活动中,他的镜头多次瞄准我,我报以感谢的微笑。好像没怎么在意,去三胡那天他没在车上,听说因为脸上长的一个小疮去医院检查了。

车过三胡集镇后,爬上了以前我停车看树的山脊处,这里地势高一些,可能杨梅成熟稍晚一些,路边开始渐渐有买杨梅的小摊,都是农家自己来卖的,新鲜的杨梅用塑料篮子盛着,红的发黑,很是诱人。渐渐地,实在抵不住那些圆圆的仙果的诱惑,我大叫停车,下去买杨梅。刚走过一个摊位,我忽然怔住了,同行的朋友们已经拿出相机开始拍照——我们惊艳了!真正的惊艳!一个卖杨梅的女孩,穿着时尚,面容娇好,就在这乡村的公路边,在杨梅摊边和我们不期而遇!“杨梅仙子”,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给她命了名,一秒钟,这名字不胫而走,一直到今日仍然被朋友们在聚会时念及。自然她的杨梅卖的最快,当然她得杨梅品质也很好,都是又大又成熟的果子,样子十分诱人。一会功夫,几乎所有在这个路段上买杨梅的村民全部销售一空。“杨梅仙子”几乎被每一位朋友邀约合影,她微笑着都应了。通过询问,知道她是在外打工回来的,觉得外面太累,就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土家女孩。虽然在外打工,但是她话不多,也没有很多大城市的风尘感觉,显出微微的羞涩,那种眉毛和清纯的气质应该是都市里的绝版!这里是杨梅树的世界,有很多古杨梅树,就像这里山中生活的世代传承不息的土家人,这“杨梅仙子”应该就是这些古树上接出的一枚最靓丽的杨梅,带着一种远离世俗和尘嚣的雅静!可是,她们还是选择要离去,生活中,梅雨的周期更长!

黄柏村是一个保存很好的原生态土家古村落,吊脚楼原汁原味,村民淳朴好客。村里已经有了一些旅游的迹象,有很多骑山地车的游客选中了这里,一排山地车排列在保存的几近完美的石板晒场上,古老与时尚、安静与动感开始一种和谐的共生。沿着规整的石板铺成的山路,在几户农家小院转了几个弯,然后过一个水沟,爬坡上坎,一个竹林后面,出现了一个吊脚楼小院。伴随着小院进入视野的,是四棵绿荫蔽日的大树,据说树龄都在数百年以上,而且都是杨梅树!四棵树,一字排开,似规则又似自然,守护者这个精美的吊脚楼院落,安静、古朴、优雅、和谐,美得让我窒息!见到的那一瞬间,我有一种思维麻木的感觉!

其实我也见过很多古树,但是却没有在这里的这种感受。四棵古树,在吊脚楼前站着、倚着、靠着,姿态各异,形成一种国画中补白式的搭配,都写满了沧桑。粗大的树干,虬枝旁斜,有的不蔓不枝,有的四方辐展,有的中正平稳,有的斜身探头,虽形态各异,但是无一例外,都是青翠欲滴,密叶浓云,硕果累累。所有的朋友都兴奋了,在树下抬头仰望的、手舞足蹈的、爬上树去追寻小时候记忆的,每一位都在心中生出一种美不可言的智障,谁都想说,谁都说不了!激动、震撼、羡慕、感恩、膜拜,所有的词汇都会在瞬间涌上心头,可是什么都不确切,什么都适合!就是这样一幅画:带着人间温情的几幢吊脚楼、四根行走近千年的大树、一群在树下谈笑、在树上猿攀的人、吊脚楼上的缕缕炊烟、有花有果的丰硕的田野。是画、是歌、是诗!是仙境、是人间!地地道道、实实在在的人间!听介绍,这样的古杨梅树在黄柏园村有四十多棵,就在这个小院周围,共有八棵!他们守候在这里,已经过了数个世纪。风雨老去,故事老去,风景老去,他们却把生命在这里站成一处青春的风景。这是一处树的绝版,是一处住所的绝版,是一处风景的绝版,更是一处生活与精神的绝版!每个人都羡慕住在这里的吊脚楼人家,看他们从木门中平静淡然地进进出出,我知道他们是真正的智者与慧者,就如同这头上千万片树叶、千万棵杨梅!在每一片叶片上,你都可以看到一种坚韧的、虔诚的信仰;在每一颗杨梅上,你都能感受到那种淡泊、宁静与赤诚!绿,就绿得无怨无悔;红,就红得粉身碎骨!一棵树,就是一个超脱的凡间,就是一个禅悟的梵间!

那顿饭,我们的餐桌就在杨梅树下,在暑期的烈日下,吹着洗洗的凉风,遮着密密的绿荫,喝着甜甜地杨梅酒,吃着味美的乡村菜肴,我们都感觉出一种涅槃式的满足。在吃饭喝酒的过程中,有杨梅从枝头落下,就像雨滴,掉在腊肉火锅中,掉在菜碗中,掉在酒杯中,增添了无穷的韵味和乐趣。叮咚之声响起,那是美妙仙乐;酒水溅出,那是活泼的嬉戏!杨梅树下,演绎一段彻底的生命享受和释放,感悟与收获!大家都醉了,醉在杨梅酒的醇香甜美里,醉在杨梅树的无声诉说中!

归来第二天,果然就下雨了,连绵不断。忽然就得到消息,那位前一天刚和我们一起采风的沈鸿俊去世了,是因为脸上的那个疮,我的心里,有一颗杨梅砸下来,不是雨,是泪。

后来,听说,那位“杨梅仙子”再次出去打工了,就是在杨梅雨季出发的。

杨梅雨,可爱、可恨、可怜、可悲的杨梅雨!

那些杨梅树上,星星点点千万颗杨梅,在这个炎热的季节,每天都有成熟的果子离开枝头。那一颗颗,不是果实,是一滴滴带血的泪,也不是落下,而是融进大地的华丽升腾。

杨梅雨,滑过脸颊,滴在心上。[1]

作者简介

董祖斌,男,湖北恩施人,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参考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