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铮
蔡元培慧眼识英才
国际工艺美术学展览会在法国首都巴黎举行。在法国考察的中国教育部长蔡元培先生前往参加。展厅中,林风眠的国画《生之欲》轰动画坛获金奖,蔡先生观看后赞叹不已。巴黎大学的中国留学生林文铮担任中国馆的法文秘书,蔡先生在展品目录上写的序言,由他译成法文。他用法文写了一篇介绍中国美术的论文,论据实逻辑强,词华丽文笔优美,蔡先生看后极为赏识。
蔡先生把林文铮写的论文带回家中给学美术的长女蔡威廉。蔡元培是位爱惜人才的教育家,此次到欧洲考察发现两位才华横溢的中国留学生非常高兴,鼓励他们努力学习,学业完成之后回国服务。
几天之后,蔡元培先生夫妇由林文铮引路前往住在巴黎城郊的林风眠家中,蔡先生在林风眠简陋的房子里留住了三天,临别时留下三千法朗资助生活处于困境的林风眠夫妇。
1927年夏,林文铮毕业于巴黎大学。同年10月,接到中华民国大学院(教育部)的聘书,任他为全国艺术委员会委员,他旋即回国任职。
1928年春,杭州国立艺术院(后改为杭州国立艺术专科学校)成立。蔡元培任林风眠为院长,林文铮为教务处长兼西洋美术史教授。此次蔡先生破格录用人才,那年林风眠28岁,是中国最年轻的一位大学校长。
蔡元培先生设置两人在一起办学的理由是:林风眠性格内向不善外交,林文铮善外交且有组织能力;林风眠是个著名画家和美术界精英,林文铮是一位美术理论家,这对铮友合作可得到互补。由于蔡元培先生大力支持林风眠放手办学,从而维护了杭州艺专,使这所学校一帆风顺,十年年欣欣向荣。
志同道合 培育人才
林文铮和林风眠是一对铮友。林文铮出生于印尼雅加达,14岁时返国回到家乡广东省梅州市梅县区,就读梅州中学。文铮和风眠是同宗、同乡、同学。风眠喜欢绘画,9岁时他画的《松鹤图》被市里商人买去收藏。林文铮7岁时初露才华,因他有演说才华,有一次雅加达的林氏宗亲会要募捐资金建公益事业,乡亲们举推他上台演讲获得成功。从此改变了林文铮的命运,他由小学到大学都曾获取过宗族公尝(客家人崇文尚学有兴学育才的优良传统,旧时客家城乡各宗族祖宗都留下有公田和公店用于收取租谷和店租,用这些钱资助宗族里学业优秀的贫困学子读书。)资助的资金读书。林铮在梅州中学读书期间,百览群书尤其喜爱诗文,被同学们举推为探丽诗社社长,林风眠为副社长。诗社社员发展到五十多个。
1919年夏,林文铮在梅州中学毕业。1920年1月31日,林文铮、林风眠、李金发、蔡和森、蔡畅等百余人,行程万里乘邮轮抵达法国马赛港。林文铮开始了勤工俭学的生活。这些中国留学生们在枫丹白露中学学习法文。一年以后林文铮考取了巴黎大学,他主修法国文学,选修西洋美术史。这些留法勤工俭学的中国留学生们可在中国驻法大使馆领取少许生活津贴费。林文铮的生活费用主要是靠家乡宗族公尝的助学费、亲友资助,主要的是他利用假日到工厂里做工挣钱。他深知自己求学不易,读书非常勤奋,学习成绩优异,博得老师们的厚爱和同学们的尊崇。
林文铮钟爱文学,他读了很多文学名著,崇拜法国大文豪巴尔扎克。他喜欢写作,撰写文章向报社杂志投稿,作品时有在报刊发表。
因林文铮有组织能力,口才好,善外交,1922年春,留法中国学生们举推他为海外艺术运动社社长。并由他负责草拟学会宗旨。
林风眠就读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文铮和风眠这对铮友患难与共,感情至深,1924年秋,林风眠的前妻德国人柏林大学化学系毕业生罗拉,患产后热症病逝。不久林文铮的女友玛利亚为林风眠作媒与蒂戎美术学院的女生阿利丝认识,不久林风眠和阿利丝喜结良缘。
年轻时的林文铮长得英俊,风度翩翩。因他才华横溢,在巴黎留学期间倾倒了不少异国姑娘。1923年,爱情的丘比特箭射中了他,巴黎大学法文系漂亮的女学生玛利亚和他相爱了。他们俩都有共同的爱好,钟爱文学。
玛利亚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个律师,母亲是个中学教师,家境尚好。玛利亚把自己的生活费节省下来资助林文铮,两人心心相印,相互关心爱得难分难舍。被人们视为一对美好的情侣。
1927年夏,林文铮大学毕业,为了就业而四处求职,女友玛利亚的家人也很关心林文铮,帮他寻找工作。正当他求职无门之际,同年10月林文铮接到中华民国教育部聘书,要他即刻回国任职。
此时,林文铮思虑重重,悲喜交集。喜的是他受到蔡元培先生的厚爱。悲的是他要离别恋人玛利亚。玛利亚是独女,父母视为掌上明珠。玛利亚的父母要林文铮留在法国,反对女儿跟林文铮回国。
林文铮只得忍痛割爱,洒泪离别恋人玛利亚,登上前往中国的邮轮。此时他的心早已飞回离别了八年的祖国和故乡。
林文铮回国后不久,他那疾情的恋人玛利亚患相思症而病逝。
要办一流的学校,必须有一流的师资。当时的杭州艺专的师资是很强的,国内知名的艺术家都在这里任教,还陆续聘请了十多位外籍教授。校长林风眠聘任教师很注重素质。
杭州艺专创办初期,有一位从伦敦留学回来有万贯家财的阔公子哥张道藩,他来杭州艺专求职。他还有一个目的,是奔着学校里年轻漂亮的女教师蔡威廉而来的。有思想有才华地的蔡威廉对张道藩不屑一顾。张道藩只好悻悻而去。因林风眠没聘张道藩任教授,这对他的来的人生道路上埋下一颗炸弹。
林文铮是林风眠的得力助手。他主持学校教务,他施展才华,为办好杭州艺专而操劳。他要求严格办学,提出:杭州国立艺专是炼钢厂,要炼出精钢的主张。从1928--1938年的十年中,林文铮执教于杭州艺专。他和林风眠携手办学,历尽艰辛地把学校办得很出色。为祖国的新艺术运动培养了不少杰出的艺术家。从杭州起飞的蒲公英已扎根大江南北,海峡两岸,远及欧美。
志同道合 夫妻相爱
蔡威廉是蔡元培先生的长女,她除了有家学渊源还受过西洋教育,曾随父亲到过法国、德国、比利时留学,专修油画,并打下深厚的德文、法文功底。她长得漂亮风度高雅而斯文。回国后,在杭州艺术学校任西画系教授。她擅长画肖像,1929年她的肖像画首次在上海“全国第一次美术展”中展出,曾轰动画坛,是中国现代美术史上杰出的女画家。
林文铮是在杭州艺专时才初识蔡威廉。当他初次见到才貌双全的蔡威廉时,暗中对她产生爱慕之心,他认为蔡家门槛大高不敢高攀,更不敢对她有异念。
蔡威廉久仰林文铮大名,早知林文铮是留法学生中才华出众的学生领袖之一。她阅读过林文铮写的论文,蔡元培先生曾在女几面前赞赏过林文铮。蔡威廉对林文铮的人品早已有倾慕之心。她主动追求林文铮。
蔡元培于1925年春在巴黎认识文铮和风眠以后,他对两位英才格外厚爱,想办法为他们铺设前程。蔡夫人周峻女士知道丈夫想选林文铮为东床附马的意思,她请林风眠作媒。1928年11月,林文铮与蔡威廉在杭州喜结良缘。
因为蔡元培先生知名度大,林文铮和蔡威廉的婚礼在杭州西湖大饭店隆重举行,浙江省内的达官贵人们都纷纷前来祝贺。这对留洋归来的新婚夫妇崇尚礼节,斯文大方,彬彬有礼地向宾客敬酒致谢。大家都用羡慕的目光看着这对年轻漂亮的新婚伉俪,杭州城内的各家新闻媒体为林文铮新婚一事广为传播成为当地之新闻。
结婚后,夫妻俩住在蔡元培先生为他们建造并题词为马岭山房的别墅里。
马岭山房占地1.2亩,建筑面积200平方米的一座中西合璧的小洋楼。它座落在风景如画的西湖附近。
林文铮结婚后,岳父蔡元培先生对他说:你不要从政做官,把一生精力投放在艺术事业中去,就在这里(指杭州国立艺专)干一辈子,帮助林风眠把学校办好,他一个人是很难办下去的。
婚后,夫妻卓尔不群,他们在家中用法语对话。蔡威廉为林文铮费时三个月画了一幅肖像,画中倾注了们们全部恩爱。夫妻俩都有务自奋斗目标,林文铮要做中国的巴尔扎克,蔡威廉要做中国的达芬奇。
林文铮在杭州艺专工作的期间,正是他年富力强的时期。他不但要主持学校的教务,还要任课教学。他以身作则,勤奋教学,治学严谨,深受师生们的尊崇。他在教学之余,撰写学术论文,文艺作品在校内刊物和国内的报刊发表。这十年的时间里是他人生历程中业续辉煌的时期。
国难家难 饮受磨难
1937年11月,日本侵略者在金山卫登陆,侵略者的炮声宣告杭州的陷落。林文铮带着家人离别了马岭山房,跟随着杭州艺专的师生内迁到湖南沅陵。
1938年12月,教育部下令北平国立艺专和杭州艺专合并,改名国立艺术专科学校。废除校长制改为委员制,林风眠为主作委员。 两校舍并后出现了严重的派系纠纷,此时身居高位的张道藩暗中作祟,先把林文铮迫走。林风眠失去了得力助手,最后只得辞去主任委员之职。林文铮和林风眠从此天各一方,再也没见过面,两人命运相似都没被困难吓倒。
林风眠辞职后,于1938年冬到了重庆,先在政治部第三厅任职。1942年国立艺专迁到重庆沙坪坝,学校请他回去专上课。从此他埋头画室,寂寞耕耘。新中国成立后,1952年,中央美术学院杭州分院当局以健康为名令林风眠提早退休,国家给他的月工资60元,相当一名助教的工资。1956年妻子阿利丝和女儿、女婿获准出国定居,他留在国内。退休后他无私地指导青年画画,口碑甚佳,被选为上海市美协副主席及市政协委员。1966年文化大革命,他被打成黑画家,沦为阶下囚,坐牢5年。他精心创作的上千幅画被抄去付之一炬。1977年,林风眠78岁高龄获准出国探亲,后定居香港。他定居香港后,仍孜孜不倦从事艺术创作,先后在香港、巴黎、东京等地举办个人作品展,作品频频获奖。1988年4月5日,林风眠从艺七十周年学术研讨会在上海召开。1991年他在香港与世长辞,享年95岁。
林文铮和林风眠分手后,于1938年冬带着一家老小,历尽艰辛跟随着战区的难民队伍来到了昆明。 战乱时的昆明找工作难,夫妻经过半年时间的奔波,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教职,在西南联大任教,文铮教西洋文学史,威廉教法文。 抗战期间的昆明住了很多战区逃难来的难民。林文铮一家先租住在城内的一幢破旧民房里,全家8口人分住在两间面积约30平方米的平房,与昔日的马岭山房成了天壤之别。生活虽然艰苦,夫妻俩人还是爱岗敬业勤奋认真地教学。
1939年夏季的一天,蔡威廉痛苦地生下了一个女婴,产后数小时,她在床前的白壁上用铅笔作出新生女儿的肖像,并写上“国难!家难!”为其绝笔。两天以后,这位中国著名的女画家因难产而流血过多而英年早逝。
爱妻病逝,林文铮肝肠寸断,痛不欲生。他皈依佛门,入了红教(红教属佛教的一个派系,旧中国有一小部分知识分子信奉它。)以示他对忘妻忠贞不谕的爱情。他经常挥泪写诗怀念忘妻,写有《苍茫楼诗稿》约百首。
林文铮在昆明住了7年,这段时间他曾失过业。家中积蓄逐渐用尽,只得变卖家物连夫人的嫁妆首饰都被变卖来换米煮。为了节省房租,全家迁到昆明市郊的官渡镇租房住。 为了养活一家8口人,他在教学之余还为报社、杂志社写文章。他中文功底厚,散文和新诗写得好,读者喜欢他的作品,约稿的人很多。 1938-1950年间,贫困笼罩着林文铮一家。每月领到工资或收到稿酬之后,必须先买米,到了月底无钱买菜是常事。
解放前夕,由于货币贬值,我国的知识分子们的生活很困苦。林文铮的大女儿和二女儿读高中时就失学做工。大女儿林探阁在1948年参加共产党走上了革命道路。三女儿林小莲送给他在外交部任职的朋友作养女,林小莲台北大学毕业后在比利时定居。幸得祖母身体好,儿女们(一子五女)由祖母抚养长大。满女林征明一生下来就由祖母抚养。这群早年失去母爱的孩子们都和祖母有着深厚的感情。他的儿子林生、四女林双清、满女林征明,都是建国初期国家培养的大学生,他们后来都成了祖国各条战线的科技骨干。
林文铮的岳父蔡元培先生1940年3月5日在香港病逝。蔡先生是清官。他把薪奉及讲学的报酬、稿酬都施舍给公益事业和资助贫困的文友、学生,甚至连祖上留下的财资都被他慷慨耗尽。这位曾是民国社会举足轻重的人物,声名远播的学界泰斗到他病逝前的几年,已销声灭迹如一介贫民。蔡家在四十年代时已经成了布衣阶层。蔡先生没给儿女们留下财产,他把儿女们培养成社会上有用的人才。他生了七个儿女(五子两女),他们都读了大学,分别在文教和科技界工作。
抗战胜利后,林文铮聘为北京中法大学教授。1951年全国院系调整,中法大学解散,他安排到中山大学。1953年调到南京大学任教授,教外国文学史。
老夫少妻 真诚相爱
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进入和平建设阶段,政府非常重视教育。解放前夕,曾有人动员林文铮出国,国民党政府派人动员他去台湾。他留恋祖国,被他拒绝。决定留在大陆为新中国的教育事业服务。 建国初期,林文铮是一位学贯中西、博学多才的知名学者。他的论著频频在报刊、杂志发表。他的文学作品受读者欢迎。他写的舒情散文和诗歌因文笔优美,文采极佳,曾被话剧团的演员们用在戏台上朗诵,博得观众们的好评。
1954年春,林文铮与南京大学出版科的校对员连棣贞结婚。
连棣贞是广州市人,长相一般,性格温柔,职明好学,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她曾在广州当过中学教师。她是个文学爱好者,拜读过林文铮的文艺作品。她崇拜林文铮,最后爱上他。林文铮和连棣贞结婚时她已是个三十岁的大姑娘。
结婚后,林文铮夫妻恩爱,家庭和睦。连棣贞对家母孝顺,对前妻儿女们关心。此时林文铮的儿女们相继长大成人,有的在校读书,有的已工作了。家中留下老祖母和读中学的满女林征明。 林文铮的第二次婚姻激发了他对生活的信心,他她像年轻了二十岁。他要完成他的事业著书立说,用生命的余年完成对前妻蔡威廉许下的遗愿。他把几十年搜集起来的资料进行整理,准备写一部反映旧中国知识分子生活工作为题材的长篇小说。
那时林文铮五十多岁,因生活条件比以前有所改善,婚姻美满,精力旺盛。他完成教学任务后家潜心写作,爱好文学的连棣贞帮助他抄写稿件和整理资料。夫妻志同道合日子过得愉快而充实。 正当林文铮发挥其才华回报社会的时候,厄运来了……等待他的是二十年牢狱之灾。
非常岁月 英才遭难
1957年春,政府动员知识分子大鸣大放。林文铮在一次会议上发表演说,向政府提出了几条合理化的建议。困他提出的建议情理中肯切合民意,加之以他又是个出色的演说家,演说期间博得台下听众们一阵阵暴风雨般的掌声。
但是林文铮向政府提出的建议换来的是一顶右派分子的帽子。他被评为右派不久,1957年11月,又被诬为反动会道门而判刑二十年。
林文铮入狱坐牢,妻子连棣贞悲痛之极,经常在家中流泪,思念丈夫。入狱之初,她盼望每月一次的探监的日子到来。他买上丈夫喜欢吃的食品和生活用品,到南京监狱去探望丈夫。 林文铮每次见到妻子,连棣贞都是以泪洗脸。他劝说妻子:”你还年青,离婚再嫁人不要被我拖累,株连……”
连棣贞回答丈夫的话是:“我要侍奉家母,我还要等待你出来后共同生活白头到老,争取表现减轻刑期早日出狱团聚。”
林文铮入狱这年,女儿林征明考上浙江农业大学。八十多岁的老母因儿子坐牢而哭瞎了眼睛。因是囚犯的家属,林文铮的儿女们、亲友们也受到了株连,单位想提拔他们入党提干,都社会关系不好而被告吹。
林文铮坐牢后,妻子连棣贞的身份由教授夫人跌落到囚犯的妻子。一鸡落地百鸡啄,在那个政治运动繁多的年代里,单位领导、同事、认识她的人都视她为瘟疾病人,不敢亲近她,有些人用鄙视的眼光瞧她,冷落她。甚至有人无事生非往她身上找楂儿。有些亲朋好友受怕遭受株连,有意避开她。只有为数不多的亲友暗中接近她,向她说些慰惜话。古语说:落难见真情,有好心人劝她转变生活环境。幸得她是个坚强有毅力的女人,她对这些人视之不理,不以他们计较,她要在逆境中生活下去,盼望丈夫早日出狱,将来还会有好日子过。 为了日后生活好过点,照顾好双目失眠的家母。她决定离开南京到广州娘家处谋生。
1958年春,连棣贞从南京大学自动辞职,带上双目失明的家母。回到广州的娘家处。她在亲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间小学教书。她和家母相依为命生活在一起。 1961年,林征明把老祖母从后母连棣贞那里接送到博罗县公庄镇姑姑(林文铮的妹妹)家里居住,老祖母的生活费由他们兄妹们分担。老祖母在公庄镇住到寿终。
连棣贞和婆婆感情至深。她常去公庄镇探望婆婆。她每次看望婆婆返回广州时,婆媳俩人都是依依不舍地挥泪离别。连棣贞迁到广州定居以后,林文铮的儿女们只能把钱和物品通过保姆(林文铮曾请过一位保姆照科母亲的生活起居)送给在南京监狱坐牢的父亲。保姆是个厚道人,十多年中从没间断。林征明和爱人曾到狱中探望过父亲。
林文铮入狱后一年,他的别墅马岭山房被当地政府代管,住进了七户人家。更使林文铮痛心的是他花费了几十年的心血积累不来的写作资料、诗稿、书籍被保姆的儿子当作废纸卖掉了。 连棣贞居住在娘家时,有些好心人劝她离婚再嫁人,她不想离婚,执意等待丈夫。她专心致志地工作,把心思花在自己的学生身上,培育学生,她的心境比在南京大学工作时好得多,安定地过了几年日子。只是有时在夜深人静难于入睡的时候,她只要回忆起往事,就会想起在监狱里坐牢的丈夫林文铮和曾经和她共同生活过现在双目失眠的婆母。她年复一年地熬过日子,期待着丈夫的回来。
1968年秋文化大革命期间,当地政府了解到连棣贞的身世后,以反革命家属为名,把她揪斗、游街、关押受尽了折磨。此时娘家中兄妹们奉劝她和林文铮办离婚手续,免于再受株连。这年冬天,她忍痛含泪与林文铮办了离婚手续。从此她的精神受到了创伤,患了精神抑疾症,病了两年不治而逝。
林文铮被囚禁在南京监狱服刑,狱中的领导们还是有识之士,他们知道林文铮是国内知名学者,是国家的人才,因而暗中护宝,允许他看书。 为了不至于把法文忘记,林文铮自己出钱买法文版《毛泽东选集》、马克思的《资本论》、《列宁选集》等红书阅读,用中文、法文写读书笔记和学习心得,目的是不会把学到的知识忘掉,总有一天能够用上它再为社会服务。
林文铮在监狱里有一段时间是糊火柴盒子。难友们看到他做工时手工时手勤脚快,真不可置信,以为他是个十足的书呆子。经过互相了解后,才知道这位学贯中西的大学教授是个出在身贫苦家庭的人,在法国读大学时是靠半工半读完成学业的留学生。人们了解到他的身世后,连狱中的管理人员都暗中尊重他,给予照顾。
坐牢期间,他患过肝炎症,病重之时体重下降到70市斤。他是靠着坚强的毅力和自信心度过那漫长的牢狱生活。他睡的床单是用数十块小布片缝补成的。那一块块的小布是他的亲人们寄物品给他的包裹袋。见物如见人,他每天晚上睡在这块床单上,思念亲人慰藉自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长夜。
发光发热 回报社会
1975年,国家出版部门要把鲁迅先生著的《中国小说史略》译成法文。此时,国内竟找不到合适人选。行家告知领导,唯有林文铮方可胜任,但此人现在还在狱中服刑。后经中央领导审批,准许林文铮在狱中翻译《中国小说史略》,1978年春完稿,得稿酬900元。
1976年春,林文铮服刑满出狱,此时他已经是个衰老残年的老翁。他从狱中带出的遗物中,有一件是他睡过的床单,这块床单现已成了他的后代们珍遗的遗物。他出狱以后住在杭州女儿林征明家中。
四人帮被打倒以后,祖国迎来了科学的春天。政府非常重视知识分子,为林文铮平了反。补发了工资 ,归还了马岭山房。
林文铮又住进了马岭山房,儿女们请了一个保姆照料他的生活。
林文铮在他生命的余年,还继续为社会发光发热。因他是个知名学者,报刊、杂志约稿不断,经常出席各种学术研讨会,曾到厦门大学、武汉大学、南京大学等大专院校讲学。晚年期间,他还写了很多文章。政府对这位德高望重的教授很尊重,1980年林文铮被当选为杭州市政协委员。
林文铮在他病逝前的十年中。他居住的马岭山房又恢复上世纪三十年代他在杭州艺专执教时那样热闹。学术界人士经常前来造访他他。每天上门找他的人,寄给他的信函,打给他的电话没有间断过。他的生活是围绕着写作、会客、讲学、开会的圈子转。此时他的心情很好,生活过得好。他对朋友说:遗憾的是坐牢浪费了我人生精力最旺盛的年华,而今想为社会出力报效时已是心有余力不足。
1989年,饱经磨难的林文铮教授因患贫血症在杭州病逝,享年87岁。他一生论著丰硕,著述有《首都美术展的意义》、《国立艺术学校教学大纲》、《何谓艺术》、《艺术运动社宣言》、《易水寒》、《西施》等。译著有《唐人小说选》、《中国小说史略》(鲁迅著)、《二十年后》、《大仲马》等。前两部是中文译成法文,后部是法文译成中文。他留下的文学艺术论著和译著是人类文化遗产的宝贵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