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林彈雨(李仡)
作品欣賞
槍林彈雨
死刑死刑死刑死刑……
王響副市長每天上班前都要念好幾遍這幾個可怕的字以儆誡自己。
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記，他還在辦公室的抽屜里用紅筆大大地寫上這兩個字。每天上班剛進門，他就要拉開抽屜盯着看上半天，那一筆一划都好象淌着鮮紅的人血……
他的前任耿副市長就是被槍決在西郊河灘里的，五花腦漿灘了一地……
本來他是與這副市長無緣的。他只是一個不起眼的煙草中心主任。由於當地調整農業種植結構，大力發展煙草生產，加之他為人謹慎，不剋扣煙農，贏得一定知名度。在副市長選舉時，就把他這個無關緊要的人作為陪選人。他對此不作任何幻想，因為沒有聽說這種人能被選上。可是，事情往往出乎意料，他居然被選上了。因為正式參選的那名副市長剛調來，代表中很多人根本就不認識他。而他自己幾乎人人都認識，還對他很有好感，尤其是農村代表。
瞎貓撞上了死老鼠，他便糊裡糊塗地當上了副市長，頂替剛被被執行了死刑的耿副市長。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平靜地要作着，忙碌着，西線無戰事。
有人請他吃飯，他堅決不去，堅持有事在辦公室談，銘記諺語一條：酒壞君子水壞路。
有人請他洗桑拿，他堅決不去，他知道一到那兒就會把你又搡又拿，絕對跑不了。牢記古訓一條：大道勸人三件事：戒酒除花莫賭錢。
正點上班，準時回家，目不斜視，儼然進出，每天堅守着黃臉老婆平民房，從心裡構築起一道道銅牆鐵壁，套上了厚厚的盔甲鎧衣，迎接着仕途上的槍林彈雨。
工作之餘，他唯一的嗜好就是讀書，這東西壞不了事，還能提高防禦能力，但他買的大多是錯別字連篇價格很低的盜版書。
他不敢有絲毫的奢侈，因為兒子明年就要上大學，學費還是個問題。
有人雪中送炭，給了他一隻大書櫃，裡邊擺滿了各種精裝書。他怔了半天還是收下了。他想起孔乙己的一句名言：竊書不算偷，那麼受書也就不能算是受賄了。
後來，送書的人和他談論書裡面的一個學術問題，地點是在一家大飯店裡，在他喝得酩酊大醉之後，還讓他體味了一下書裡面的一個重要情節，是關於男女情事方面的一個問題。
此後，經常有人給他送書來，不過許多書頁被撕換成了鈔票、港元，還有美元。還有一本厚厚的世界名著竟是一個空殼子，裡面裝滿了厚厚的鈔票……而這些書很多都是寄來的，沒有對方的地址，連退都退不了。他只好用這飛來的錢給兒子交學費。
然而，過些日子，總有人拿着郵局的收據，證明「書」是他寄的。他只好給對方辦些簽上他的名字就能辦成的事……對方為了答謝他，再請他進館子，洗桑拿，他只好順從……
有一天，細心的妻子打開一個筆記本讓他看了一下上邊的數字，驚得他差點暈過去，腦袋裡嗡嗡作響。從此他患上了嚴重的神經衰弱，記憶力下降，飲食迅速減少，上班無精打采，作報告常常串行。晚上惡夢連翩，各式各樣的乳房大腿鈔票鮮血腦漿在他腦子裡飛旋着，碰撞着。常常被街上刺耳的警車笛聲驚醒，驚出一身冷汗。每當有人敲門，那砰砰的聲音就象敲在他心上一樣，渾身一激靈，生怕又進來一個送書的。或是一個絕色女子，或是郵局的郵遞員。有時，他連電話都不敢接，生怕裡邊傳出一個甜軟的勾魂攝魄的聲音。更怕那些人懷裡藏着條據，錄音帶，甚至光盤……
他每天都生活在豐衣足食，但非常恐怖的世界裡，令他戰戰兢兢，惶惶不可終日。
終於有一天東窗事了，他被判處無期徒刑。
當那扇沉重的鐵門在他身後咣當一聲關上時，他長長地噓了一口長氣，心裡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他對自己說，這下可好了，總算安全了。
他抬起頭環顧這陌生的地方，有些似曾相識。驀然想起，三十幾年前，建這座監獄時，他曾在這裡當小工，每天的工錢是一塊五毛錢……[1]
作者簡介
崔春祥，筆名：李仡,男，山西省太原市人，大專文化，民盟成員，高中教師。山西省作協會員，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中國當代文學研究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