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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年年开(张富存)

梅花年年开
图片来自免费素材图片网

《梅花年年开》中国当代作家张富存写的散文。

目录

作品欣赏

梅花年年开

都成老习惯了,每到过年,我都会折枝梅花拿来应景。

其实,从前我的家乡并没有梅树,当然也不知道真实的梅花会是个什么样子。小孩子们总爱发挥无穷的想象。从大人们那里听到的的只言片语里,总感觉梅花绝不像是普通杏花啊,桃花啊,梨花啊,天天被乡野的风吹着,也就长得像普通的乡下人;潜意识里认为,或许梅花就像是《红楼梦》中描述的,仿若王母娘娘下凡到“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绛珠仙草,都是些神秘兮兮的虚化,理想中的风物

起初,对梅树的认知,是从过年时家家户户贴的门画开始的。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节里过年,老百姓割不割肉无所,买不买菜无所谓,什么都可以缺席,唯独不能少的,就是每家每户都愿意花上个三毛五角,把那一幅红红的,火火的,油光发亮,透着油墨香气,印有“浮香远播梅花雪,生色长存秋雨霜”的烫金门画买回家,就贴在出门能为你接福,进门能为你洗尘的大门上,这样,老百姓心里才会踏实,感觉今天的阳光才能攥在手里,明天的日子才会有着落。

也就是说,只有到了过年的时候,梅树这位东君的使者,才会带着一身的喜气,乘坐门画的诺亚方舟欢欢喜喜地光临寒门与你相会,为你祈福纳祥,并聚拢起翌年来的五谷丰登,好风好雨,撒满你的小院农家。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门画的确画得非常的喜美。大致说来,门画的尺寸都是不大不小,贴在门的中央刚刚好的那种:桔红的底色,艳丽的彩印,突出温暖,吉祥,和睦,民俗,喜乐的主基调。画的中间,基本都是画着鹤发童颜的一老仙翁,手中托着一只寿桃,桃是那种流着蜜意的桃,仙翁慈眉善目,银须飘飘,正和你作频频颔首之状;要么,就是一对金童玉女,胯下骑一金光闪闪的大鲤鱼,金童肤若凝脂,玉女面若桃花,都抿着小嘴吱吱嘎嘎地望着你笑。门画的周边,画兰花,菊花,绿竹,芳草,荷花,牡丹,画花鸟虫鱼,姚黄魏紫,还得要画腊梅,这个绝对不能少。并且,在腊梅的枝头上面一定要画上穿花毛衣,围花围脖的花喜鹊,至少还得是翘起尾巴,歪着脑袋,喳喳地相望着,和鸣着的两只。这是绝配,就如同鱼水之合,宝黛之欢,梁祝之好,谁缺了谁都不完美似的。看着贴好的门画,在一旁的婶子大娘们这摸摸,那望望,还一边地指点着,嬉笑着,我感觉,用一个词叫“喜上眉梢”形容此时她们的情态最为确切。尽管,当时大家的院子里还没有种梅,但人们却对梅树有这么深入骨髓的爱,想来,这或许是缘于人们对一种年文化的向往吧。

我们小孩子也打扮得像一只只花喜鹊,这家跑跑,那家看看,然后撅着小嘴,指着小手,评评这家的梅花画得怎么怎么的好,论论那家的梅花开的如何如何的妍,在讨得主人家捧来的花生和糖果的封赏之后,唱着乐着,又都蹦蹦跶跶地走开。

其实,从画面上,在小孩子的眼里,我们还真看不出它美在何处,不过就是些枝干弯曲,形如枯木,开着红云姹紫的报春花。直到读小学后,我对梅花的认识才从感性提升至理性层面上。

那是读小学时,也是过年,我去附近一个大队的代销点买年画,刚进门,看见一群人正围着一幅字画在指指点点地品头论足着:“字写得是不错呵,龙飞凤舞的,可有谁能认识呀?”问营业员,也说不认识。我近跟仔细一瞅,原来是一首古体诗,就顺着能认出的几个字一琢磨一捋顺,立刻两眼放光地惊叫着:“我知道!那不是宋代王安石的《梅花》诗吗,俺这学期读的课本上就有。”于是就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地念开了:“墙角树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唯有暗香来。”念罢,从大家投来烁烁赞许的目光里,我也收获了满满的幸福感。从此,我才第一次从真正意义上认识了梅花。

时光渐推,我和梅花的缘也在不住地嬗变着。以后,又读南北朝鲍照的《梅花落》,唐朝崔道融的《梅花》,宋朝苏轼的《西江月,梅花》,还有元代王冕的《白梅》,尤其是伟人毛泽东的《卜算子,咏梅》里“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对梅花极富人性化的描写,他们的溢美之词留给了我极美好的印象。就连《红楼梦》里栊翠庵中的妙玉,新年来临之际,也深感庵中清苦,竟也折下一枝梅花,亦步亦趋地来找宝玉示好。由于门第悬殊,可想而知,他们这桩情分也只能是妙玉的一厢情愿罢了。

纵观古今许多咏梅的诗文,不管是凄美的,哀怨的,还是托物的,言志的,转一百圈,都与过年有扯。梅花是报春花,说它是新年的元素再恰当不过。我好有一比,年好比是龙,梅花就红比是龙的眼睛。梅花开了,比喻龙的年才能腾挪逶迤,呼风唤雨,演绎出欢歌笑语,春风十里。

以上这些活在纸页里的梅,直到以梅的全貌有血有肉地长在俺家的小院里,那还是在十几年前。时光在翻书,历史已翻开了新的一页。当时农村的人居环境工作已呈蓬勃式推进。快过年时,未等春风迈过春天的门槛,人们都积极行动起来了,乡里的街道上都栽上了只有在城市里才能看到的四季常青的行道树;村道上,石楠,丹桂,垂柳,樱花树,花红柳绿,伴道而行;村庄内也是焕然一新,原来的杨树,榆树,槐树,各种与美化不靠边的杂树,也都被果树和风景树所取代。当时俺家刚刚建起了新房,院落空着,这张白纸急需点姹紫嫣红涂抹着。也算是应景,我也想弄几棵花树栽栽,当我在集市上转悠时突然发现一堆挂有“腊梅”牌子的苗木时,我一下子怔住了,难道这就是我苦苦寻找的腊梅树么?爱怜地一阵摩挲之后,就悉心挑选了一株回来,栽在了天天能为我“扶衣扯袖牵心归”的院子里。

还怕风刮雨打鸡啄狗咽,金贵得我又找来几根竹竿,住在周边作扶手。然后浇水,施肥,捉虫,像侍弄自己的孩子一样侍弄着。梅树确实是有灵性了树种,只要你给它以恩惠,它就会不遗余力地回馈你。没过几年,枝头粗的小苗,就已是绿荫匝地的大树了。又不几年,梅树终于向着我们的愿景,开枝散叶,现蕾拧花了。

每年开花时,恰逢春节过年。小院里,紫燕翻飞,喜鹊唱枝,红灯高悬,门楣上喜气洋洋的大红对联飘飘荡荡,扑鼻的梅花汪洋恣肆地开着,花香溢满小院,和着从微风里逸来的甜甜的酒香,枣香,葱香,鱼香,噼噼啪啪爆竹的火药香,赤橙黄绿纵纵横横融合在一起,温馨得让你不饮酒自醉了。

年节里,趁梅花的香气还正浓郁,母亲赶紧打下来一些花蕊,放在柳编的篮子里,晾晒几天,待晒得用手抓着柔柔的,滑滑的,似沾手似不沾手,馨香肆溢时,好了,就可做上等的饮品了。中医认为,梅花味辛,甘,性凉,归肝,胃经,具有疏风散热,清利头目,利咽透疹,发汗解表等功效。母亲有咽病,常常把晾晒好的梅花装在洗净的玻璃瓶中,封严,防潮,保鲜,以备不时之需。用时,就取出一些,慢慢泡水饮用。遇着左邻右舍谁有个伤风感冒,咽喉痛肿,小小不然的,母亲也常常施舍一些,和睦着亲情,丰富着年味。

真没想到,这个充满着浓浓郁郁烟火气息的知性梅花,却承载着厚重的中国几千年乡村文明的发展史。[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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