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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雨(靳周堂)

清明雨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清明雨》中國當代作家靳周堂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清明雨

1

清明節那天,三林開着車駛向老家。天陰沉沉的,路的兩邊草叢裡,零星地點綴着無精打采的二月蘭和迎春花,幾隻不怕冷的蝴蝶翩翩而來,穿梭在花和草之間,似乎在尋覓春天的氣息。大街上、路口旁出現了許多出售清明供品的攤點,三三兩兩的人們在討價還價買供品。一個攤點前,三林下車,買了兩刀草紙、兩袋紙金元寶、兩打冥幣、一束黃菊花,之後便急忙啟程。 車緩緩地駛向老家,他不敢開快,心總感到懸懸的,沒有依靠,就像一個人漂浮在大海上,四面黑茫茫的,看不到一點的光亮,或者像是小時候一個人迷了路,回不了家,在一個地方徘徊,一種從沒有的孤獨感、恐懼感襲來。 他是為娘而來,也是為自己心中的痛而來。

2

娘是去年冬天去世的,去世得可以說有點突然。

那天上午,三林在單位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他哥二林打來的,讓他抓緊回家一趟,並千囑咐萬叮嚀要他開車注意着點,至於什麼原因也沒說,但三林還是隱隱地感覺與娘有關,因為這段時間娘歸二哥照管。接到電話後,三林急匆匆地開車到了家裡,原來娘摔了,在地上不能動彈。三林和哥試着抱娘,準備放車上到附近的鄉鎮醫院拍個片子,確認是否骨折,但怎麼也沒有抱起,因為抱腿的時候,娘疼得厲害,「哎呦,哎呦」地出聲,嘗試了多次都沒有成功。無奈之下,和二林商量打了120急救,同時通知了在外地的大哥大林。

醫院裡,住院、打點滴、查血、拍片一套程序後,主治醫生說娘年齡太大,不宜動手術,建議保守治療。夜幕降臨,儘管用了止疼針,但娘的疼痛仍未減輕,一會兒掀被子,一會兒用雙手緊緊地抓床欄,試圖坐起來,一會兒又猛力地從頭下把枕頭拋出。她似乎在尋找着一個抓手,幾次險些扯下與臨床中間的拉簾。 「我想到床上去」

「地上好冷啊,讓我到床上去吧!」

「三林,想着拾雞蛋……屋裡的老鼠怎麼這麼多?」

娘疼得一定厲害,不然不會說這些胡話。三林想給娘翻翻身,但他不能,也不敢。聽着娘的呻吟聲,他搖了搖床後邊的搖把,讓床面再次傾斜了些,反反覆覆的多次之後,疼痛又隨即而來。

斷斷續續的,單位上來了好多的人,畢竟三林是一局局長,他迎來送往,說着不咸不淡的話。

大林也回來了,一直在病床前忙碌着。

3

娘是在醫院治療兩周後回家的,當時已是奄奄一息了。

按當地的風俗,凡是沒有希望治好的老人,是要帶着一口氣回到老家的,說這樣吉利。為此,三林專門請教了自己的親戚,於是,娘帶着一口氣回到了家裡。

三林曾考慮讓娘進重症監護室,並且也辦了手續,但聽說重症監護室是不許家屬陪伴的,而且娘身上還要插許多管子,於是毅然放棄了,他要陪伴娘最後一程,盡孝道。

於是,120又載着母親回到了她生活了一輩子的家。

娘的喪事是隆重的、風光的。幾天裡,整個小村的道路被來來往往的車輛占領,出殯那天,還請了聞名全縣的鼓師為娘做最好的超度。一鄉的頭面人物,縣城的名人賢達通通到場,問候弔唁,滿院的花圈,人人安慰三林說是喜喪,在哀樂聲中,三林哥仨送走了娘。村裡的老老少少,有史以來第一次親眼目睹了小村以這樣的方式送別老人的盛況,人們奔走相告,甚是羨慕

4

離家越來越近,三林的心越來越痛。

農村的風俗,老人咽氣後趁還有體溫,須馬上穿壽衣。那天,當給娘穿壽衣的時候,一股異味飄來,大家急忙尋找異味的來源,最後,發現了娘的坐骨處有兩處明顯的瘺瘡。怪不得娘的呻吟,怪不得娘的胡話,那一刻,三林覺得撕心裂肺的痛。他悔啊,為什麼沒早發現?為什麼不細心些?

娘年齡大啦,不能自己做飯了,有時三林把娘接到城裡來住。大魚大肉吃着,寬敞的樓房住着,但娘不習慣,過不慣城裡生活。三林整日工作,忙着應酬,天天醉醺醺的,偶爾在家,似乎不知道和沒有文化的娘說些什麼。娘天天像在牢籠里一樣,偶爾說到小時候的事,三林又嫌娘囉哩囉嗦,很不耐煩,全然沒有當年娘的耐心。

小的時候,爹就去世了,是娘拉拔哥三個長大的。三林聰明、機靈,年年班裡考試第一,是娘的心肝寶貝兒,可家裡窮啊,一星期只獎勵他一個雞蛋,所以對雞蛋有一種特殊的感情,天天巴望着家裡那隻老母雞下蛋,心想雞多下一個蛋,說不定娘再獎勵自己一個蛋。夏天的一個黃昏,他光着腳丫,登上了小凳子上,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雞窩,興奮地喊到:「娘,娘,兩個蛋!」手舞足蹈着,從雞窩裡捧出那兩個雞蛋,樂極生悲,不小心碰歪了雞窩上的玻璃瓶子,掉在了地上,「啪」的一聲碎了一地的玻璃碴子。驚慌失措中,三林的腳踩了上去,隨即一陣哇哇的哭聲。娘從廚房裡出來,見此情景,不知從屋裡的哪個地方撕了一塊布,匆忙地包住了他的腳,背起三林向村里藥鋪跑去。來到藥鋪,鄉村醫生一看嚴重,不敢擅自處理,於是娘又背着他向公社衛生院而去。到醫院的時候,娘全身水淋淋的,凌亂的頭髮緊緊貼在臉上,一隻鞋不知什麼時候跑丟了。醫生一點一點地清理碎玻璃渣子,終於為三林包紮好了。娘背着他回到了家中,三林看見娘那隻跑掉鞋的腳上全是血泡。

那些天,娘毎晌背着三林上學又下學,享受着一天一個雞蛋的待遇。晚上,娘一邊給三林消毒,換紗布,一邊哼着兒歌,在娘的搖籃曲里,三林香香地睡着了,整整一個月。

想起這些,三林的心在撕裂,在流血。

5

蕭瑟的白楊林里,三林和倆哥跪在娘的墳前。

不久,墳前便騰起了一根白色的煙柱,濃濃的煙柱很快地隨風散去;墳頭上那束黃菊花搖曳在春風裡,空氣里便瀰漫着着淡淡的清香;幾隻灰麻雀掠過天空,在楊樹枝上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地叫着,似乎在講述着一個故事。 清明的雨,還是下來了,它纏纏綿綿的,越來越大。此時的三林,雨淚滿面。[1]

作者簡介

靳周堂,男,山東省冠縣人,喜愛文學,在報刊、網絡平台發表新聞作品、文學作品百餘篇。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