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點(方江紅)
作品欣賞
點點
天色有點陰鬱,要下雨的樣子。我伸了下懶腰,習慣性的跟狗狗說話,像跟孩子說話的日常:「點點,要下雨嘍」。
沒聽見那熟悉的像呼吸一樣的「踏踏踏」的碎步聲,才忽然想起,狗狗已經跟着老公和兒子去了德陽。
我因不想放過這幾天難得的獨處時光而沒有同行。我喜歡一個人呆着,把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去小樹林或綠化帶采幾枝野花,摘幾苗青草,裝一抹季節的色彩在屋子裡,我就可以關起門來好多天不出去。
提前買好了一大堆吃的,想做飯就做,不想做就吃零食,然後睡覺,起床,過豬一樣的日子。
這是我嚮往的生活。
前天下午,送走兩人一狗後立馬大拆大洗,擦地板,抹灰塵,換床單,換沙發布,擺好狗狗的小木床,毛絨窩,收起狗狗的玩具,零食,盤子,碗。
家裡其實從沒髒亂邋遢過,可對於有強迫症的我來說,還是得從頭到尾徹底打掃一遍。到我洗完澡渾身鬆軟的躺在床上時,已經是凌晨快一點,七個小時過去,看着整潔乾淨的家,想到自從養了狗狗再沒能保持平整的床鋪,對自己說:我發誓今生只養這一次狗狗,以後再也不給自己找這樣的麻煩。
昨天,睡到中午才磨磨蹭蹭起床,也是陰天,沒有太陽,家,卻明亮的有些晃眼,杯中那一抹青色的草和白色的花,在初秋的正午讓我感覺還停留在春暖花開的季節,滿眼的清麗和明媚。
兒子在群里看見我發的小視頻,說我適合當兵。
我接着發消息說:「終於清靜了。這幾天終於可以不用喂,不用遛,不用洗,不用操心狗狗的眼睛耳朵肚子不舒服,不用拖尿撿粑粑,不用防備她和別的狗狗打架,不用擔心她會不會驚嚇到樓前嬉鬧玩耍的小孩,不用買肉煮肉切肉,再拌到狗糧里,氣惱的看她只選肉粒把狗糧一顆顆從嘴裡靈巧的濾出來擺在地上,然後又無奈的一顆顆夾進碗裡像哄孩子一樣哄着她多多少少吃一些,不用想該打疫苗了,該剪毛毛了,該給她買新衣服了。沒有狗狗的生活好輕鬆,六年沒有過過這樣身心無負的日子,我發誓,這輩子只養這一隻狗狗」!
老公沒理我。
兒子回消息來:「真有一天沒了,你才知道什麼是不舍」。我心裡回懟一句:站着說話不腰疼,一副好像你比我還愛她的語氣。
我家的狗狗,是一隻咖啡色的小泰迪,女孩兒,蘭州娃,幾經輾轉後落戶我們家,她是帶着名字來的,她叫「點點」。
大哥心血來潮帶只狗狗回來給老媽作伴,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能照顧自己已經不錯,哪有精力再養只狗,大哥真會添亂。
我對狗狗一直敬而遠之,嫌髒,嫌脫毛,也怕被咬。雖不喜歡,但從不傷害。為了不給老媽找麻煩,我只好帶回家先養着,等有人收養了再送走。
誰知,「點點」在很短的時間內,憑實力把自己變成了寵兒。五個月大的小狗來到新家一星期,就知道去廚房吃東西,去衛生間大小便,會拉窗簾,賣萌,當然也淘氣。
一開始我們沒經驗,每天給她洗澡,用我們用的最好的沐浴露,結果差點洗出皮膚病。我們不知道狗狗也會恐懼,撒嬌,生病;也會看人的臉色,會討好,會躲避;更不知道狗狗的童年也需要陪伴,需要教育,需要玩耍。於是,家裡一切她搬的動的物件都成了玩具,會荒謬的擺在任何她能跳上去的地方,拖鞋會上窗台,鞋刷會躺在沙發上,捲紙從衛生間長長的繞過客廳和臥室,我一直不明白維E的小瓶她是怎麼打開的,可能味道不合她意,咬破兩顆後就擺在床上不理了,那段時期真讓人崩潰。好在兩歲後她漸漸懂事安靜了下來。
我以為給她吃炒熟的純瘦肉就是對她好,結果導致她不堪負重的胰腺受損,她突然不吃,不動,睏乏無力,後來坐都坐不穩,幸虧送到很遠的寵物醫院救治及時才沒有過早失去她。我因此常常自責。我開始在網上查閱,知道了狗糧才應該是她的主食,狗狗不能吃葡萄,巧克力,也不能進食過多的鹽分和糖分。「點點」喜歡吃肉乾,青菜,不吃水果,也吃蛋黃,但天天吃就不喜歡了。偶爾喝奶,喝多了會鬧肚子。挑嘴的毛病像我,餓死都不吃不喜歡的食物,朋友調侃說誰養的狗狗就像誰,雖是一句玩笑話,倒也好像是這麼回事。
自從養了「點點」,夜裡總有一盞燈是為她亮着的,她餓了要去廚房吃東西,找她不知藏在哪裡的肉乾。她藏肉乾時自作聰明的樣子很有趣,像個孩子。有時一邊藏一邊轉過頭看我是不是知道了她的秘密,要是發現我正看着她,她會叼起肉乾換一個地方去藏。她要去衛生間上廁所,要隨心所欲的選擇去誰的床上睡覺,她的這些舉動我們都不捨得讓她在黑暗裡進行,所以總會留一盞燈給她,她跟我們一樣,需要光,需要光的指引。有一天深夜,聽見客廳有聲響,起來一看,呵,一歲的「點點」還真厲害,小床上的枕頭被她撕咬的破爛不堪,枕芯里的海綿一團團撒在地板上,地板像被一層白雪覆蓋着。
我不知道「點點」的智商在什麼程度,她大多數沉默着的時間是否會思考,或者只是沉默,因為沒有語言,沉默是她作為一隻狗狗註定的生命狀態。但她一定是有觀察能力的,她每天會在十一點半到十二點半之間趴在窗戶上或坐在床角望向窗外,她知道這個時段其中一位主人會從那個方向走來,看到主人的身影轉過牆角後便衝到門口去迎接。她能分辨出我們的腳步聲,還有兒子的摩托聲和汽車聲。她知道開門的幾重涵義,怎樣的開門是去遛她,怎樣的開門是我們去上班。她知道可以在我們的默許下出去,卻不可以隨便進屋,就算不暗示,她也知道回家前必須在門口等我們換了鞋和衣服把她抱進衛生間洗腳洗嘴洗完屁股擦乾水梳完毛毛後才能在家裡走動。家裡來了清洗熱水器和空調的工人,她會露出滿臉疑惑的表情,好像在想,他們為什麼可以穿着鞋進屋。
「點點」被我們的生活習慣影響,也有很嚴重的潔癖,在外面不管玩多久她都不會趴在地上,累了她會跑去亭子裡的坐凳上休息。她從不會在地上撿東西吃,但她有時會吃小草,姐姐說那是狗狗不舒服自己找藥吃呢,所以我一般也不責怪她。回到家她再餓也要等洗乾淨收拾妥當後才肯吃東西,吃完會提示我們給她擦嘴。有一次去姐姐家,姐姐給她一塊豬骨,很難下嘴的那種,她兩隻前腳抓着骨頭總是啃不上,她完全可以趴在地上讓自己舒服一點慢慢啃那塊骨頭,可她沒有這個習慣,我看着心疼,按她趴下她又起來,她的潔癖看起來比我們還嚴重。在家裡,只有夏天她偶爾會趴在地板上,我們出門之前會給她開着空調,不想讓她感覺夏天的炎熱太過漫長太過煎熬。冬天她總任性的往我們懷裡鑽,像個粘人的小妖精,她知道人的體溫讓她感覺溫暖。夏天她睡在枕頭上,常常擠的我們沒枕頭可睡。冬天睡在被窩裡,三個人每晚爭着搶着想讓她進自己的被窩。除了白天,沒有一個晚上她是睡在窩裡或小木床上,就算鬧脾氣呆在窩裡,我們也會把她抱出來。她的世界除了陽光空氣就只有我們可以依賴,只有我們能夠排解她的孤單,因此她總和我們一起睡,我們不捨得當我們在家時還讓她孤單落寞。她小時候會亂扔玩具,每每收拾她製造的狼藉時,我就會想起兒子幼時滿地玩具車的凌亂場景。因為曾被薩摩耶咬過,所以看見白色的狗狗她會撲騰的像個小潑婦,老公曾敦敦教誨說:你是個女孩兒,就不知道文靜一點嗎。
作者簡介
方江紅。筆名:蟄伏的螞蟻。墨香殘留,心香一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