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柳(韓廷信)
作品欣賞
煙柳
閱讀古詩詞一些含「煙」字的作品,發現用「煙柳」意象與時令季節並無明顯的相關性。而是用「煙」來構成定中式偏正詞。如煙柳,煙雨,煙樹,煙花,煙波等等。舉例如下:唐代杜牧的《江南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樓台煙雨中。」蘇軾的《望江南·超然台作》「春未老,風細柳斜斜。試上超然台上看,半壕春水一城花。煙雨暗千家。」唐代戴叔倫《蘇溪亭》「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唐代韋莊《謁金門·春雨足》「雲淡水平煙樹簇,千心千里目。」宋代錢惟演《木蘭花·晚上風光鶯語亂》「城上風光鶯語亂,城下煙波春拍岸。」清代沈雄《金明池·秣陵懷古》「最傷心,煙柳險城,盡巷口烏衣,興亡難訴。」《牡丹亭·驚夢》「雨絲風片,煙波畫船。」
由「煙」構成的偏正詞中,「煙」起修飾作用,作定語,修飾「煙」字後面的主詞(中心詞)。使中心詞所指事物具有模糊渾厚,輕柔豐潤的朦朧質感。把煙柳、煙雨、煙樹、煙波等理解為含「煙」字的偏正詞,就不難理解「煙花三月下揚州」的「煙花」了。
常把柳和煙聯繫在一起,是因為柳樹多生長在傍水濕潤的地方,而且成片,茂盛濃宻。遠遠看去,水汽氤氳間如一片煙霧。柳如煙,多指江南之景。江南多水,春天氣溫升高,蒸發出水汽,會增強這樣的視覺效果,常稱之為春煙。如清代高鼎《村居》的「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春天,楊柳披着長長的綠枝條,隨風飄擺,像輕輕地撫摸着堤岸,在水澤草木間蒸發的水汽如煙霧凝集着,楊柳沉醉在煙霧般的水汽之中。此時的楊柳即早春的煙柳。
初春,柳樹剛抽新芽,顏色淺淡輕柔,有煙霧的飄浮感。此時的柳葉很小很小,不深。貼近細看,只能見到一小點一小點的鵝黃嫩芽。若遠看,就有煙柳的朦朧感。這就是我國的傳統色彩——柳黃色。南方早春柳樹,柳芽是嫩綠或新綠色,待柳葉稍稍長出但還嫩黃未綠之時,遠望成片的柳樹,很像輕煙籠罩着樹冠。雨天,淺淺的柳色與淅瀝雨霧融為一體,如像柳樹蒙着一層水汽。晴天,呈現出一種迷濛的質感,裊起淡淡薄霧,視為晴柳。
簡言之,煙柳即為煙霧籠罩的柳樹或柳林。
古詩詞講究營造意境。柳如煙或煙柳,只是一種比喻,實際上是一種烏有之神韻,是對審美對象的遠視。柳或煙都能給人一種輕盈柔和之感覺,只要本體和喻體在某一點相似就行了。詩無達詁,意會即可。太過認真,認死理,過分摳字眼,反倒把韻味兒弄沒了。把煙柳僅解讀為有絮飄蕩的柳樹,疑有隻知其一之嫌,欠妥。有柳絮飄飛時,已是柳樹種子的成熟期。從生長周期看,已不代表頗具強大生命力的欣欣向榮萌發期。此時的煙柳給人帶來衰柳,禿柳,敗柳之壓抑感,未見得好於初春被輕煙籠罩的柳樹。
早春的柳樹是新柳,淡黃柳,鵝黃柳,是一片怯生生的沐浴着初春的溫柔陽光,晴煙漠漠,楊柳依依,是富有生命力的稚嫩美好的象徵。稍過三五天,潤澤柳樹的那一層玉煙水汽就消失了。柳樹一天天漸變為金黃,淺綠,深綠色了。當那一團鵝黃嫩色變成了綠色,和凌空綠雲融為一體,柳色不再煥發出欲滿欲滴的水嫩,出現煙霧籠罩樹冠的朦朧。此時的柳,茁壯成長,盡顯旺盛的生命力。早春的煙柳是生機勃勃的柳樹。它與初春小雨中的小草生長在同一時空、同一條件下,具有很明顯的可比性。這就烘托出初春小草之景色是絕勝的。
作者簡介
韓廷信,中國散文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