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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牽掛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牽掛》中國當代作家蘭心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牽掛

父親換膝蓋的手術,是我們姊妹幾個商量好並徵得他地同意,約定好了住院手術時間的。

然而,就在他入院的前兩天,我查出了腦腫瘤。怕父親因我而取消手術,便沒告訴他。只說有事得去趟北京,家裡其他姐妹服侍他,我也放心。和姐姐偷偷商量好,一定替我先瞞着家裡人。為了讓父親確信,我留下了丈夫,一個人隻身去往北京。父親因此也並沒有懷疑,只說:「放心,我這兒有你姐姐她們就行了。你去忙你的事!」

七月份的北京,乾燥悶熱,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一般,使人有種窒息的感覺。父親手術那天,我正奔波在醫院裡,一邊經受着身體和心理地煎熬,在醫院各種檢查室間穿梭,排着長隊等待,一邊時刻關注着父親的手術狀況。兄妹們不時發來視頻。當我看到父親被圍了一圈的兒孫們推進手術室,我很欣慰。我知道,打倒一個病人的一定不是疾病本身,而是身邊沒有了陪伴。我想:那一刻的父親應該是幸福的,我羨慕着他的幸福。我多麼希望自己的身邊此刻也有親人相伴,然而,我卻是不能讓他們看到我的脆弱的。那一刻,在我心裡,父親的幸福也便是我的幸福了。

那幾日,我每日早出晚歸,忍受着高溫的天氣,重複着各種煎熬和等待。怕回賓館錯過了排隊,一瓶礦泉水,一包麵包便成了我的午餐。七八日後,我終於做完各項檢查,辦好了住院手續,回家等待手術通知。而父親在我到家三天後也出院回家了。

等待通知的那些天,我每日都去父親家裡,幫他做術後康復按摩。不知內情的父親,對即將可以像正常人那樣健步行走充滿了美好的期待,心情也很不錯。每日在我按摩的時候會打開手機聽秦腔,聽音樂,也偶爾和我聊聊天。我也是跟往常一樣嘻嘻哈哈,一邊按摩,一邊和他打打趣,極力隱藏着自己心裡的那份不安和恐懼。

沒過幾天,父親可以柱着雙拐在屋子裡走了,便開始嚷嚷着要回鄉下。因為父母來縣城帶兩個小侄女,鄉下已經很久沒人住了,大家自然是不同意他去的。他雖不悅,也無可奈何。

那天,母親去超市,來我家送了房門鑰匙,說父親行動不便,我去了還得讓他開門。我便拿了鑰匙去陪父親。

自從手術後父親就一直沒出過門,我也習慣於看到臥床的父親。然而,當我上了樓梯,在平台處一抬頭卻猛然看到父親。他兩隻胳膊架着雙拐,穿着母親給他新買的淡藍色半袖體恤,束在藏青色的褲子裡,皮鞋擦得錚亮。整個人忽然清爽利落到令我驚叫起來:「我的先人!你打扮成這樣是要去哪裡?」 父親嘿嘿笑着,那神色像極了小孩偷吃了東西被人發現的模樣,尷尬里又有一些希望被諒解的討好。「我是準備趁你們都不在家裡,自己去鄉下,原想等我到了再通知你們的,沒想到被你發現了……」父親一邊說,一邊已準備下樓梯了。

我知道父親的脾氣,他決定了的事,就一定會想辦法去做。我雖埋怨着,卻又不得不隨着他。擔心他被摔着,伸手去攙扶他,而父親卻不以為然,生怕因為自己糟糕地表現而行動失敗。笑呵呵地說:「沒事,我好多了,自己能行。再說,我剛才還祈求咱們的二郎爺(註:鄉下村子裡供奉着的楊戩二郎)下樓扶着我呢!這不,有他老人家扶着,我輕快着呢!」 我被父親的這番話惹得哈哈大笑:「你可真夠二郎爺操心的啊!」 我緊跟着父親,父親則拖着左腿,兩根拐杖上下挪動着,果然自己下了樓梯。走到他的電動汽車跟前,開了門,右腿邁上去斜坐在駕駛座上。我趕忙幫他抬手術了的左腿,但他推開我,「不用幫忙,你看,我自己可以的。」 只見他雙手抱起左腿,慢慢的挪到車裡。等到他手握方向盤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他眼裡的驕傲和孩子般的開心。

父親本不願意帶我同去的,但我終究不放心他,執意跟了他去。 半路母親打來電話,問父親去了哪裡,埋怨父親自作主張,只給我們添麻煩了,要我晚上一定領他回來。我答應了。

回到鄉下那天是父親手術後最開心的一天。那天的天氣很好,雖是盛夏,在鄉下卻很涼快。左鄰右舍的聽說父親手術了回家來,這個端着雞蛋,那個提着牛奶的,都來看望。父親則躺在門口大樹下的藤椅上,樂呵呵的跟前來探望他的鄉鄰們描述他被手術的所見所聞。「醫生可是不得了,我親耳聽見醫生拿鋸子鋸開骨頭的聲音……」一向性格開朗的父親眉飛色舞的講述着,似乎在講述着關於別人的事。

就在那天下午,我接到了醫院通知手術的電話。原本答應父親陪他到傍晚再回縣城的,但只好撒謊說,朋友有點急事叫,得早點回去了。 蒙在鼓裡的父親顯然有點不悅,但一向善解人意的他,還是同意和我一塊回去。回到城裡,母親自然少不了對父親的責備,而父親卻因為成功的回了趟鄉下絲毫沒有生氣,任由母親嘮叨着。我匆忙回家,告訴丈夫接到電話的事,就開始收拾隨身攜帶的東西。又去商場買了些認為會用得着的物件,一齊裝進行李箱。

第二日早上,臨行前去給父母辭行。之前,丈夫怕手術有閃失,落了抱怨,偷偷告訴了母親我手術的事。所以,我並不擔心母親。我悄悄告訴母親:「媽,我要去北京手術了。」母親神色黯然,一句話也沒說。只伸手把我拉到她和父親的臥室,從枕頭下面摸出來一沓錢,轉身塞給我:「這點錢你拿着,你昨天匆匆忙忙回來,我就知道是啥事,我讓你爸取了錢,你拿着在醫院用……」「媽,你這是幹啥。我怎麼能用你們的錢?手術的錢我都準備好了,夠用的。」我強忍隨時會奪眶而出的眼淚,急忙把錢推過去。我知道,父母的這點錢一定是節衣縮食的存了很久的。然而,母親卻因了我的推卻,多日來貌似堅強的她忽然淚如雨下,抽泣哽咽起來,「……你去那麼遠的地方,又是這麼大的手術……我和你爸想看看你也看不上……」母親邊說,邊往我口袋裡塞着錢,越發止不住地流淚。我慌忙接了錢,裝進口袋。我怕我再不接着,會連自己的情緒也會失控,我不願意在父母面前流淚,我知道,他們比我想象中的更脆弱。「媽,我拿着,你別哭了。別讓我爸看到了……」

擦乾眼淚,出了臥室門,父親坐在陽台上曬太陽。我沒敢走近他,只遠遠的說:「爸,我走了,你沒事就自己按摩按摩腿。」 父親說:「哦,放心。對了,你把你媽叫來,我問她給你的東西給了沒有?」我知道,父親一定指的是那些錢。母親也必是跟父親說了些什麼。我還沒來得及張口,母親已從廚房那邊喊過來:「放心,我給了!」母親沒再從那邊走過來。我自然明白,她是怕看着我離開更加難過。父親似乎因為我拿了錢如釋重負:「哦,那就好,那你趕緊走吧!別誤了火車。」。我沒敢再張口,也沒敢回頭,強忍着淚水逃離了父親的家。

北京那段時間,因為手術的原因,我整個人是稀里糊塗,半夢半醒的。狀態好的時候,丈夫偶爾也會給迫不及待地給想看看我的兄弟姐妹們發個視頻,或吃飯;或被攙扶着在病區過道走動;或不說話,只對着他們笑笑…… 他們會因為我多吃了一口東西,多走了兩步路,或者自己能刷牙了而開心不已。我深知那些沉默背後的另一種牽掛,卻並不想讓除了兄妹的其他人看到我滿頭裹着紗布,幾乎不能自理的模樣,尤其是父母。不通電話,不發視頻,便是我唯一覺得心安的方式。

度日如年的二十天,我沒有和父母通過一次電話,我害怕聽到他們的聲音,也害怕自己突然的情緒失控。然而,後來母親告訴我,那段時間,她和父親總會讓姐姐他們轉來視頻。她說,每次從視頻中看到了我,他們才會安心許多。後來,終於可以出院回家了,因為手術原因,不能坐飛機,我和老公便坐了火車。雖然坐火車會在路上的時間久點,但想到終於可以回家見到親人朋友們,就並不覺得辛苦了。

那天,是弟弟和妹妹來接站的。剛走出火車站出站口,妹妹就撲上來抱着我哭,弟弟靦腆,伸開雙臂環着我倆,也默默流淚。兄妹三人緊緊抱在一起流淚的流淚,抽泣的抽泣。我感覺到頭髮漲,頭皮發麻,知道自己的身體是不允許情緒這麼激動的。便極力控制着自己,拍拍妹妹說:「別哭了,我這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兄妹三人這才分開,但依然牽着手不肯撒開。上了車,我和妹妹坐後排,枕在她的腿上。妹妹極力端坐着,儘可能的讓我能躺的舒服點。

一個多小時的路程,這一路,大家都沒怎麼說話。 到家的時候,母親已經做好飯。敲開門,母親繫着圍裙。看見我,忙抹着眼淚過來攙扶:「總算回來了,趕緊坐下,餓了吧?我給你們下面吃。」 我說真餓了,都快饞死了。父親柱了一根拐杖走了過來,我看到父親整個人像縮了水,消瘦了一大圈。他看着我,眼裡噙着淚水,拉過我的手,喃喃地說:「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問母親,父親怎麼瘦了這麼多?母親說,這段時間他吃飯也少,每天也不說話,以前愛聽秦腔,最近也沒見他聽。為緩和氣氛,母親還玩笑着說,說不定是酒癮犯了呢。然而,我是知道的,即使這些日子,父親從沒有提及我手術的事,但他心裡卻一定是煎熬着的。吃飯的時候,父親不時的對我說:「多吃點菜,你不是饞面了嗎?今天你就多吃點。」那種久違了的家的味道,勾起了我多日來被遺忘了的食慾。那天,我果然破了例,吃了兩大碗母親做的臊子麵。

如今,我是一日日的逐漸康復着。父親也已經丟了拐杖,雖然還沒有如他預期的那樣健步行走,但也可以自己行動了。每天手裡提個小摺疊凳,去校門口接小侄女,也會開車帶着母親去水鎮或者濱河路,再或者去鄉下轉轉。還會放晚學的時候,開車去接上初中的大侄女。一切似乎又都恢復到了以前的樣子。所有的人也都各自忙碌着,然而,滲透在血液里的愛與牽掛卻依舊在每一個平淡的日子裡溫暖着彼此。 [1]

作者簡介

陳惠芬,筆名,蘭心。甘肅省臨洮縣作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