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文字里的母親(83)(王淑萍)
作品欣賞
留在文字里的母親(83)
母親節的午後,看到這樣一句話,「把母親留在文字里,她就永遠不會離開。」於是有了這篇文。
2010年11月16日,在《歸回》中我這樣寫道:那個養育了我二十多年、任勞任怨的媽走了;那個我離家上學時,難過得不能自持的媽走了;那個我出嫁時一個人站在角落偷偷抹眼淚的媽走了;那個年少時任我撒嬌耍賴,年老時又向我撒嬌耍賴的媽走了……留給我的,只是無盡的遺憾和難過。
2010年12月5日,在《追憶》中我這樣寫道:為不識字的母親寫下這樣的文字,或許天堂里的母親會含笑而泣——她一定看到了我對她的愛和思念。
2011年3月18日,在《思念母親》中我這樣寫道:在這樣颳風的天氣里,媽會叮囑我出門多穿件衣服,我也會叮囑兒子,出門多穿點。然後我換上厚衣服出門,只為不讓媽擔心。多數時候,兒子是不會穿的,因為他還沒成熟到體諒一個做母親的心。每逢這時,我會對着那不聽話的背影數落幾句,而媽總是笑着說:「你小時候也這樣。」媽不常說我小時候的事,可能是怕我不好意思,也可能是真的想不起來——那麼多的孩子,那麼多張嘴等着吃飯,她哪裡有我這樣的閒情,去記住我們的淘氣?
2012年5月13日,在《思念娘親》里我這樣寫道:可在我的夢境裡,我那蒼老的母親的臉上,溝壑如蛛網。我沒有為她買過防曬霜,沒有為她買過護手油,我也不曾為她別過一朵晶亮的胸花。她沒有穿過高跟鞋,沒有穿過絲襪,沒有上過學,沒有讀過書,甚至,沒有自己親手花過一分錢。
2012年8月17日,在《媽媽的味道》中我這樣寫道:第一個烙餅出鍋的時候,禁不住湊上去聞了聞,眼淚隨之湧上了眼眶,那是魂牽夢繞的媽媽的味道——色香味,都是。
想媽的感覺霎時湧上心頭,淚流滿面。
2013年5月12日,在《又是一季苦菜香》中我這樣寫道:母親在最後的日子裡,有一天突然想吃苦菜。我買了苦菜回來,焯水涼拌給她吃。她嘗了一口,沒有作聲,又嘗了一口,默默地放下筷子。我問,媽,不好吃嗎?她說,好吃,就是沒有苦菜味……淚在心裡流。母親哪裡知道,苦菜依舊是苦菜味,只是吃苦菜的人,已被歲月奪去了味蕾。
歲月給人的,原是殘酷。
2013年11月12日,在《寫給天堂的母親》中我這樣寫道:世間,總有許多無法解釋的現象,比如,在母親離去的日子裡,幾乎每月農曆初十前後,她都會到我的夢裡來,冥冥之中像是在提醒,亦或是暗示。總是在夜半很清醒的時刻問自己:是誰,在一個世界和另一個世界中間,讓血脈相連的骨肉親情,用彼此最熟悉的情感和氣息傳遞着陰陽相隔的思念和牽掛?
沒有言語,無須表達。只因為曾經的血脈傳承,我們就會隔着天地,心意相通。
越來越像母親,母親的語氣、母親的神態、母親的心理、母親的情感。母親疼過的,我在疼,母親愛過的,我在愛,母親經歷過的,我在經歷。當我發現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母親,驀然回首,我的母親早已走得沒了蹤影,追不上,喚不回。有多少話,想對着母親說,有多少體會,想和母親分享。晚了,太晚了,在母親需要的時候,我沒有表達,母親不需要了,我無從表達。
2014年12月1日,在《何處輕聲話淒涼》中我這樣寫道:每次見到您的兄弟姐妹,我都想哭 。他們和您長得很像,可他們不是您。他們很客氣,客氣得讓我感覺我就是個客人,雖然他們是您的兄弟姐妹,是我的舅舅姨媽,如果我不說初十是您的忌日,他們可能不會想起來——您只是他們的大姐,而您是我的媽。
大姐很多。街上碰着一個問路的,也會叫聲大姐。但媽只有一個,不會有人衝着一個不相干的人叫媽。
2015年5月9日,在《黃昏的母親》中我這樣寫道:好像是昨天的事情,又好像遙遠得不可觸及。冬夜的黃昏,母親燒熱了土炕,一群孩子在土炕上打滾嬉戲。冬夜的燈下,母親把幾件破舊的棉衣找出來,在燈下細細地拆去針線,將舊棉花洗乾淨,一片片撕開,看棉花在母親的手裡變戲法一樣變得又松又軟,我跟在後面一片片撕開,知道有新棉衣可穿,心先溫暖了起來。那時,世界就那麼大,那時,一個世界的幸福,都可以被一件棉衣填得滿滿的。
2015年9月15日,在《趁媽還活着,好好愛》中我這樣寫道:那年,她提起了她的母親。她說:「你奶奶在世的時候,我們家的日子咋就那麼窮呢,眼看着人一天天不行了,想弄點啥好吃的都沒錢。在我們家呆了兩個月,只給奶奶宰了一隻公雞,還是一家子人一起吃了......現在想想,心都疼。」我媽媽,她曾經也是別人的女兒。她疼惜自己的母親,像我疼惜她一樣。
我這樣寫着,流着淚,每寫一句,都像是萬箭穿心。
2016年1月14日,在《白髮誰家溫媼》中我這樣寫道:母親生前給我留下的唯一遺物,就是一副銀耳環。小小的,泛着光。六年前那個冬日,我親手從她冰涼的耳垂上取下,一同取下的,是永別。它們被我珍藏在我的首飾盒里,和那些鉑金黃金放在一起,顯得那麼寒酸。
這副銀耳環,是唯一至死不渝陪伴母親走完人生最後一程的物件,是唯一屬於母親自己的東西。它對母親的忠誠,勝過了我。老一輩的人說,女人的耳環是用來消彌罪過的。一副小小的銀耳環,陪伴了母親大半生,日日與她廝磨,但願它能幫母親消彌完人世間的所有罪孽,讓她在天堂里安好。
2016年5月8日,在《送給母親的禮物》中我這樣寫道:母親不識字。她把印在紙上的字叫「書字」,她對「書字」和讀書人有着近乎虔誠的尊重,家裡所有帶字的紙片都被她用鑷子夾起來珍藏,「不知道上面寫的啥,可能有用」,她總是說。母親沒有等到我把文字,把她視為神聖的文字變成「書字」,就永遠離開了人世。每想至此,心痛到無邊。
2016年6月12日,在《遠去的光陰》中我這樣寫道:知子莫如母,母親從不用木尺量我們的尺寸,只是用粉筆在布料上勾畫幾根線條,一番裁剪,再經過縫紉機「嘎嗒嘎嗒」的咬合,一兩天的功夫,一件嶄新的衣服就穿在了身上,長短寬窄剛剛好。家裡姊妹多,衣服多是翻新的,再破舊的衣服,經過母親的巧手加工,就是一件新衣服。
2017年11月10日,在《歲月深處的憐惜》中我這樣寫:光陰流轉,歲月變遷。我把年邁的母親接到家裡,給她做了燙麵油餅,母親吃了一大塊,說:「真好吃」——即使記憶再退化,味蕾也是騙不了人的啊!
轉過臉,淚水奔涌。
2017年4月11日,在《桃花依舊開》中我寫道:又是一年桃花開。我站在樹下,護着一樹的桃花,不讓母親摘。母親說:「媽也想讓你們吃桃子,可桃花能治病,治病要緊哪。」
「你又不是醫生,你怎麼知道桃花能治病呢?」
母親說:「媽也是聽別人說的。這桃花,能治阿丹的病。」
「阿丹有病,和我們有啥關係?」
「娃呀,鄉里鄉親的,誰家沒有個大病小災的?咱幫不上啥忙,就這點桃花,能把阿丹的病治好,也算是行善了。」
那年,我們依舊沒有吃到桃子。
一季一季桃花開。
回老家,碰到阿丹。他已是兩個孩子的父親,農閒時打工,農忙時種地。問他身體可好?他爽朗地笑着:「啥毛病都沒有,好着呢。」說完,他又說,多虧了你媽。
2018年2月22日,在《蘑菇下山》里我這樣寫:大約六、七歲時的一個深夜,院裡傳來一聲沉沉的響動,母親開燈,披衣下炕,父親進屋來,衣服鞋子帽子上,沾滿了樹葉雜草和泥巴。「我上山掰了些蘑菇,給娃們做幾頓蘑菇面。」父親邊拍身上的塵邊說,母親嘴裡應着,手裡忙不迭地為父親清理衣褲上的雜物。
作者簡介
王淑萍,回族。寧夏石嘴山市平羅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