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羅松生)
作品欣賞
登山
山高人為峰。可當我站在海拔680米高的峰頂時，我才發覺自己的渺小。一覽眾山小，不論是遠眺，還是近觀，都讓我瞬間失去方向、失去動力。站在峰頂的我就宛如一片樹葉，在大自然的作用下竟不能自我，恍恍惚惚中竟似有種隨風起舞抑或墜入萬丈深淵的感覺。與那些一直都在經歷季節變遷和風霜雪雨的峰頂樹木依舊傲然挺立相比，感到形穢自慚。
今天的風向是南風，風力2-3級。臨登山時只感覺到微風拂面，很是愜意。可是，如今站在峰頂的我聽到的卻是這南風在群山環抱中猶如一條巨龍上下翻飛，那氣勢宛如翻江倒海，叱剎風雲。一陣比一陣洶湧的風濤聲使我的心不禁一顫，從未有過的恐懼襲上心頭。剛才還是汗津津的身體竟一下乾爽起來，本就不很濃重的汗毛也隨之豎立起來。我開始迷茫，更感到無助。在如此雲霧繚繞的群山懷抱中，不論是誰，都會和我一樣，失去方向，看不到希望。初登峰頂時的成功和喜悅在短短几分鐘的時間裡就蕩然無存，這是我根本沒有料想到的。本以為登上峰頂就好似登上了人生的巔峰，萬物皆在腳下，高高在上的感覺，仿佛實現了心中多年的夙願，就可以高枕無憂，盡享榮華富貴了。可事與願違，在風起雲湧的峰頂，感覺自己還在原地，一切都沒有改變。現在的我開始眷戀登山時勇往直前不畏艱難的勇氣來……
初登山峰，山勢較緩，行走起來有如閒庭信步，悠閒自在。漸漸的，尚算平整的坡路開始變得坑窪不平，怪石嶙峋，散落在溝壑交錯中。很早以前就聽人說過，這裡曾經發生過「嘯山」，就是現在的泥石流。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據說發生泥石流當時天昏地暗，雨下得格外大且急，一陣陣悶雷似的響聲過後，天地混沌，一大片山體瞬間坍塌下來，在雨水的作用下，那陣勢猶如無數匹脫韁的野馬恣意狂奔。幾噸重的巨石夾雜在泥水中一直向下奔騰，直到力量殆盡，紛紛定格在地勢低洼之中。如今散落在溝壑內外的怪石就是當年「嘯山」時留下來的。由於年久，本來質地就不堅硬的巨石歷經風雨，在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雕琢下竟成了今天盛世收藏的新寵，只要看得上眼的紛紛被當成寶貝運出了山外。
隨着登山的道路坡度漸漸抬高，路面寬度也由起先可供一台四驅車輛通行逐漸瘦身，最後只能一個人獨自通過了。不過，好在這裡不是景區，更沒有九寨溝、華山這般著名景點的人滿為患。有的是清淨、灑脫。這時的我仍在群山環抱之外，眼看着距離進入群山腹中盡在眼前，可要是真正走起來，穿行在高低起伏蜿蜒逶迤的羊腸小路上，頭頂上高大而濃密的各種樹木遮擋的密不見天，還真需要些功夫。
春秋兩季如果走在這裡，樹木發芽或是已經落葉，就宛若穿行在籬笆叢中。遠看這些樹木重疊交錯，有如走進了八卦陣。可是，只要你走近一看，才發現這只是一個錯覺。從縱橫交錯的枝枝蔓蔓中穿行，絲毫不費力氣，就像魚兒自由地在長滿珊瑚群中穿梭一樣自如。
雖然上山路隱藏在密林之中，可是走在這裡完全不會被迷路。因為有一位老人一直在俯身注視着，他是那麼的期待人們的到來。我是他的孩子，大山的兒女，也有對我的一片關愛和期待。
我曾經在這裡生活18年。即便舉家南遷，依然在老人的庇護下生活。每每站在四面嶺上，我都會駐足良久，看着依然精神矍鑠的老者巍然屹立在那裡，身子永遠都是在向前傾斜着，似在尋找着什麼，又像在注視着什麼，好似和人們耳語着什麼，更像是每時每刻都在用他那偉岸高大的身軀護佑着他的兒女。
幾經周折，我終於站在了大山懷抱的入口。兩座似老者衣襟一般的大山分列山口兩側交錯着。站在這裡要是想看最高峰的雄姿，身子就必須後傾30度才可以看到。因為此時的我已經站在老者的額下。
大半個小時的路程對這次登山來說就是身體預熱，真正的艱難險阻、劈波斬棘才剛剛開始。
一邁進大山腹內就有種置身世外桃源與世隔絕之感，與山外真是天壤之別。剛進入時眼前一片漆黑，稍作適應後才逐漸可以看清眼前的一切。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自己好像進入一座巨大的宮殿之中一樣。這裡別有洞天，各種樹木生長在高低起伏的山巒中有如擎天柱一般錯落有致。十幾米高的大樹沒有過多的枝杈，筆直而高大，遮天蔽日。這些原本長不成材的樹木在這裡根本得不到人們的青睞被遺忘在一邊，時間久了，就長成參天大樹，成了這座洞府之中的棟樑。置身幾千平方米寬闊的空間，自己有如一片樹葉般渺小，沒有虛偽，沒有競爭，生活的煩惱、工作的紛雜、人情的冷漠一股腦地從我的身體上了卸了下來，如釋重負，頓感神清氣爽，被壓彎了的腰板也得以舒展，瞬間輕鬆的身體有如長出一對翅膀在這無憂無慮的大山懷抱中自由飛翔。抬頭仰望樹影婆娑中斑斑點點的光亮，就好像浩瀚的夜空繁星點點將我籠罩。山外艷陽高照，此間實乃大自然為人們準備的最自然環保的避暑勝地。寬闊的空間、潺潺清泉在石上流着，濺起的水珠在光線的照射下形成的彩虹忽隱忽現。和風陣陣，輕撫着花香、果香沁人心脾，絲絲光線穿透樹葉的縫隙散射下來，更增添了無窮的魅力和遐想。在此間若遇大雨傾盆，很難神情自若的。外面烏雲密布，大片大片的黑肆意曼延天空，不出一會兒就如封閉的世界，伸手不見五指。而山間更是黑得如鍋底一般，讓人窒息。雨中，山外的鳥兒們紛紛歸巢，拍打聲、鳴叫聲、踩在樹枝上搖晃的聲音混雜在一起，聲音傳出好遠。如果雨勢稍大，置身其中時間稍長，水流形成的轟鳴聲就會由遠及近，由上及下，似有千軍萬馬奔騰而來。這時是最令人膽戰心寒的，三五人的膽氣也會被統統衝散，瀰漫在林間的除了恐懼還是恐懼。不過有老者在，我從未後怕過，後悔過，我相信他的慈祥和厚重。
繼續沿着滿是碎石子的溝壑向上走着，一不小心就會跌進深溝。我不會害怕，深溝裡面有數年積攢的落葉，跌在上面勝過席夢思床，齊腰深的樹葉即柔軟又溫暖，這是大自然的恩賜，不用害怕對身體健康產生任何影響。
許是因為山高林密的原因，走在山中別有一番景致。這裡沒有雜草叢生，有的是參天樹木、落葉、溪水和巨石堆砌起來的山峰，層層疊疊、疊疊嶂嶂，縱橫交錯，構築起來這座山峰的雄渾和幽遠。這裡除了一座山應該擁有的別無他物。
因為峰頂前傾，所以登山時只能環繞着一個個山峰艱難地向上攀登着。
隨着山峰一座高過一座，登山的路也越發變得難行起來。此時登山的路早已不復存在，只能憑着對大山的了解，在攀爬中選擇行進的路線。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鬆軟的碎石足足有一尺厚，踩在上面只要稍微一用力人就會往下滑。所以走這樣的路手是關鍵，每時每刻都要抓住一根根藤蔓或是灌木枝條來保持身體的平衡藉以用力向上攀登。即便手抓到的枝條有刺也不敢鬆開，只要手一離開枝條，人就會立刻滑下山谷，後果不堪設想。所以每當手握住這些枝枝條條時就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賺着。
登山考驗的不僅僅是一個人的耐力，更是對一個人精神上的解脫。平日裡在工作崗位上，言行舉止、穿着打扮時刻都要注意，所做的不是表現真實的自我，是做作。置身其中久了人就會變的懶懶散散的，沒有動力、沒有思想；有的是順從、是巴結、是服從。日子久了，唯一一點點希望也不復存在的時候，人就會變得對立起來，不滿、邋遢甚至頂撞便接踵而至。
登山是改變一個人心胸的最好方式。置身其中，才知道，所有的累都是自己刻意添加上去的，沒有任何人的威逼利誘。如果真有，那是你的自私心理在蠢蠢欲動罷了。
前面不遠處是一個幾平方米的平坦。這可是一路攀爬來見到的第一個平坦的地方。爬將上去，一屁股便坐在了上面。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臉頰、脖頸不停地向下滑動着，心裡像在敲鼓一般。一路上的緊張、勞累、驚恐此時都順着汗水不斷地流將出來，包括心中積蓄已久的鬱結也逐漸被打開，慢慢地釋放着。
攀登到這裡，已經是這次登山的高潮。在這裡休息是有目的的。我所坐的地方的上面就是這座山峰的最高峰——四方頂，也是此次登山最為艱難的地方，沒有足夠的體力是無法登頂的。這條登頂路就好比是每個人一生當中都要經歷的一個重大轉折。只有經受得住來自方方面面的各種考驗和壓力，不被擊垮、沒有退縮，才會迎來又一輪曙光。否則，你經歷再多也只不過是人生當中的一個片段、一個插曲。你是失敗者，成功不屬於你。
隨着汗水的漸漸消停，疲倦充滿全身，飢腸轆轆。剛剛還是信誓旦旦一往無前，經過這一番休息，對前方的登山路充滿畏懼。過多的水分流失使得身體更加虛弱。好在臨行前準備了食物和水，在這關鍵的時刻，一個麵包、一壺山泉就好像是身邊的人們在鼓勁打氣一般充滿了無盡的關懷。漸漸的又恢復了體力，重新站了起來，開始登峰。這是一次超越自我的登峰。有很多人走到這裡放棄繼續登頂路，無功而返，他們害怕一旦失足，年紀輕輕的還沒有享受夠這充滿誘惑的生活生命就戛然而止，他們寧願過這平凡而又平淡不求索取不思上進的生活。這一路上，雖然溝壑越來越深，危險越來越大，可我從沒有回過頭去看一眼，我始終在不斷地向上攀登着。這最後的登山路絲毫不能阻擋我前行的勇氣和決心，我要征服他，更要超越我自己。
作者簡介
羅松生，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