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徐則臣筆下的人物(閒敲棋子落燈花)
作品欣賞
看徐則臣筆下的人物
喜歡徐則臣的小說,喜歡他小說中強烈的現代感和濃烈的都市味。屬於他小說中的故事和人物甚至常常讓人牽掛,像敦煌、夏小容、保定、礦山、七寶、周子平、陳子午、聞敬……感覺他們就真實地生活在我們的周圍,他們的明天與未來都是讓人牽掛的,小說賦予了人物以無比鮮活的生命力,也凸顯了作家非同一般的創作功力。讓紙介質上的人物走到了閱讀者的面前,並在閱讀者的心中復活,且難以忘懷。
從《我們在北京相遇》到《跑步穿過中關村》到《天上人間》,看徐則臣筆下一個個相對於北京來說的闖入者、邊緣人,一個個從故鄉來到異鄉,從鄉村和小城鎮來到大都市,從前現代來到後現代,從漫長的鄉村文明來到猝不及防的城市文明的小人物,也許他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的不能再平凡,但他們卻是那麼讓人過目難忘,那麼鮮活栩栩,那麼叫人心疼。人依賴着城,城反過來又吸納、拒絕着人,城市與人的盤根錯節的關係,在他的小說中得以突出的展現和印證。
他小說中的主人公雖然大都是地位卑微的社會上的小人物,他們中有販碟片的、辦假證的、修自行車的、做小買賣的、也有出賣色相的。身處社會最底層,為求生存飽受磨難,他們幾乎從不被人關注,也從不被人重視,但他們從來都是不肯輕易屈服於命運擺布的,幾度跌倒又幾度爬起,是一個自卑又極度自尊的群體。城市排擠對抗着這樣一個群體,可是處在夾縫中的他們對絕地生存,則表現出了空前的堅定與自信。
懷着對生活的一腔熱忱,懷着改變自我世界的決心,隻身闖蕩北京——首都、京城、皇城根兒,政治的大腦和文化的心臟,這裡是金燦燦的理想和夢幻之地,是他們全部的希望所在——拚命地賺錢、攢錢、買房、娶妻、生子,跟真正的城裡人一樣,過上天上人間般的好日子,過一種理想國的生活。
在京城闖蕩的日子裡,他們的希望和夢想經過了一次又一次顛沛流離般的煎熬與考驗,哪怕頭破血流、哪怕血本無歸,他們依然不屈不撓地在堅持着,在打拚着,只為夢想不滅,希望不死。徐則臣說:「我從不相信闖蕩北京只是欲望在作祟,哪怕他僅為淘金而來:我也不相信鎩羽而歸僅是因為失敗,哪怕他離開時破帽子已經遮不住半張臉了,那麼,到底他們和北京之間達成了什麼樣的契約?這就是我想知道的,是人與城的秘密,也是人與城之間的張力,它推動小說沿着自己的道路往前走。」人與城是一個探索不盡的話題,人在城中生,城因人而膨脹發達或消亡,人與城共生共存。
徐則臣小說的敘述筆調看似漫不經心、隨遇而安,其實背后里藏着太多的真與美,愛與哀愁,對抗與接納,認真與執着,還有種種訴說不盡的對生活的渴望與期待。徐則臣筆下的人物懷有詩意的內心,他的小說充滿了悠長的意味,往往會在最細節處與我們的靈魂遭遇,刺痛與喚醒沉睡的心靈。有人說寫作如同宿命,真正熱愛着寫作的人們,其實早就把它當作了自己的宿命,永遠的不可逃離。
「很多次我都產生同一個感覺,就是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無數年了,而且還將無數年地過下去。一個人在這浩瀚無邊的城市裡待了無數年,還將再待無數年。一個人像一隻螞蟻。像沙塵暴來臨時的一粒沙子。……」這是《天上人間》中的周子平對自我生命的一種反思,在反思中他悲哀地感覺到,自己已早早地被這個城市淹沒了。人與城相比,人無疑是渺小的,而城則是強大的,強大到可以冷漠無聲地將你驅逐。
「我的眼淚就出來了。我把自己耗在北京還不夠,還把子午也帶來。」在《天上人間》的結尾處,周子平哀哀地在心中低語。明知如此,卻無處可逃,他還要繼續自己的城市之旅和生命之旅,就如同現實生活中的我們每個人一樣。生命的某個時刻,明明置身於喧囂噪雜的都市,卻感覺如置身於杳無人跡的荒漠之中,是虛無的真實,還是真實的虛無,此時欲辨已忘言。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