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叫醒的夏天(李连君)
作品欣赏
知了叫醒的夏天
藏在树叶里的知了，不知疲倦地叫着。偶尔吹过的细风，也会将街边姑娘的花裙轻轻撩动。任由太阳强势“洗城”，知了的叫声和姑娘的花裙依然是酷热夏天的风景。
但在20世纪七十年代，知了叫醒的却是小男孩的夏天。因为渤海湾北岸农村有一个约定俗成的习俗：知了叫，正值洗澡野泳时。
这年夏初的一个下午，同学二毛找到我，神秘地说：“晚上放电影《地道战》，来不？”
我一把抓住了二毛，问：“在那儿演？”
“场部。”掰着我的手，二毛有点不高兴了。
又可以看到稀罕的电影了。我和二毛说：“知了叫了！”
二毛眯着小眼笑：“我知道。”
电影机的光稳稳地在白幕布上跳来跳去，鬼子、高老忠、汤司令、高传宝……这些烂熟于心的情节，依然让小伙伴们津津乐道。
电影《地道战》最后一个镜头刚结束，二毛对坐在银幕反面看电影的小伙伴说：“知了叫了！”
地理上素有“摇摆河”之称的滦河，经过合理引导，一改过往落拓不羁的“脾气”，随九曲十八弯的人工渠，竟然成了把百里盐碱滩浇洗为桑田的“甜水河”。
中午，早早吃完饭，和昨晚约好的小伙伴一块聚在生产队的菜园旁。透过围栏，看着青的黄瓜、紫的茄子、红的西红柿，商量着由谁去引开看菜园的老头，谁去菜园摘黄瓜、茄子、西红柿。开始了今年入夏的第一场活动。
按事先分工，我和一个叫祥头的小伙伴去引开看菜园的老头，其他几个钻菜园“采摘”。
我和祥头到菜园门口百八十米处，将事先准备好的土块一阵乱砸，把草房里睡觉的老头砸醒。
“臭小子们，今天非把你们的腿打折不可！”看菜园的老头伴着一条狗的叫声骂着追了出来。
他追，我们跑。他停下来，我们召引他。几个会合下来，祥头险些成了狗的“俘虏”。反反复复中，估计“采摘”的小伙伴差不多了，便把怒骂的老头和那只狂吠的狗甩开，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河边，不一会儿，有人从肩扛的裤子里倒出了一堆黄瓜，有人从卷起的背心里掏出了十几个西红柿，有人用草袋拖来几个大茄子。
在一阵开心欢呼后，脱光衣服，把所有的“战利品”往灌渠里一扔，所有人依次跳入水中，边吃边打水仗，开始着无忧无虑的放纵。
精疲力竭了，小伙伴们随着知了的叫声，趴在黑土坝埝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祥头闷闷地说：“菜园的狗，该收拾了。”
“对。”几个人异口同声。但该如何收拾，谁也拿不出公认好主意。
“听爷爷说过，把萝卜烧透，砸向狗时，它肯定咬，它一咬，肯定把它的牙全烫掉，以后它就老实了。”祥头不确定地叨咕着。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我说：“明天要早点集合。二毛你从家里偷两勺油，祥头你们几个准备几抱干草。”
第二天午饭后，我从妈妈的咸菜缸里挑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萝卜咸菜。
在约定好的地点，我们把咸菜烧了一遍又一遍，用蓖麻叶把热咸菜包好，再用茅草捆实，表面上涂满油，按照事先设计，还是由祥头去砸菜园老头的门，我在一侧见机行事。
咚、咚、咚，狂吠的狗伴着呼呼的粗气，率先冲出。
躲在草丛的我，用足全身力气抛出了涂油的热咸菜。
狂吠的狗本能地扑向涂油的热咸菜，狠狠地就是一口。
接下来，狂吠的狗前腿跪地，双爪挠嘴，满地打滚哀嚎。
菜园的老头狂怒起来，拎着镐把大骂着急步追了出来。
祥头又惊又怕，慌不择路，在小路拐弯处，一下撞入菜园老头的怀里。
菜园的老头气哼哼拽着祥头的耳朵，严肃地审问着他。
二毛和几个小伙伴围着“采摘”的果实，听我用涂油的热咸菜烫狗牙的经过，乐得前仰后合。
我问：“祥头没回？”
当时没多想，我们几个边吃边洗澡，尽情玩耍着。
二毛不知什么时候，从埝顶到水里，做了一个泥滑梯。
泥滑梯，我们当地叫“打出溜”。从河岸埝顶到水面，利用斜坡做一个约五十公分的凹形槽，用手将槽内黑土压实，再用水把槽内黑土抹光滑，人从顶端坐在槽内，顺势一滑，人便落入水中。
当我们几个尽兴玩“打出溜”时，抬头一看，祥头蹲在了岸边。
“下来，快下水！”几个人冲着祥头撩水。
看着祥头满脸委屈，我制住小伙伴，问他出了什么事。
祥头胆小，不敢瞒我，小声说：“我招了！”
“没事呀，先洗澡！”我帮祥头脱着衣服，心里却想着这事的后果：挨打是躲不过去了。都怪祥头这个“叛徒”，你不让我好，我决不让你好！
祥头见我没打没骂，轻松了许多，很快忘记了前边发生的事，和小伙伴们又有说有笑玩了起来。
这之中，我从埝顶找来一小块蛤蜊皮，趁人不注意，偷偷放在了泥滑梯的中间。
我劝祥头“打出溜”。
祥头很开心，上岸从泥滑梯就往水中滑。
哎哟！祥头惊叫着滑到水中时，身后一片鲜血。
看着祥头屁股上长长的口子，我竟然幸灾乐祸。
过了两个夏天后，二毛、祥头、小伙伴和我不再玩砸菜园老头门进菜园“采摘”和洗澡野泳“打出溜”的游戏。
或许是真的老了，每当燥热难眠的夜晚，听着知了一声接一声地叫着，这些儿时淘气的画面历历在目，自己常常自问：我的小伙伴你们都好吗！[1]
作者简介
李连君，1961年生，职业媒体人，《京津冀文学》微刊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