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婚是我對先生最後的虧欠(冷凝)
作品欣賞
離婚是我對先生最後的虧欠
「我一定要離婚,今天你不答應,休想走出這個門,除非你把我弄死,踏一條血路出去!」對着準備上班的先生我聲嘶力竭地咆哮着。先生眼底的痛苦漸漸被無助替代,他拿起筆,在離婚協議上飛速簽上名字,狠狠摔給了我。
深夜,先生在客廳抽着煙喝着酒,無法言說的痛苦寫滿他的額頭。我忍着想去抱抱先生的衝動,一次又一次冷漠拒絕先生踏進我的房間。先生喝得酩酊大醉,扭曲着身體歪倒在沙發上,我將臉頰貼近他的額頭,一萬個對不起,眼淚潸然淚下。我不能再拖累先生,我一定要離開他。
我出生在河南一個偏僻小山村,父親是他們家三代單傳,當護士通知奶奶我母親生了一個丫頭時,奶奶轉身離開醫院。姥姥得知後,含淚去醫院接回我們母女,一直等到母親出了月子,父親才把我們接回家。兩年後,弟弟出生,奶奶求了在鎮上做官的親戚,用轎車把母親和弟弟從醫院風風光光接回了家。
從我記事起,父母終日在田裡勞作,我既要給弟弟洗衣服,還要照顧他的吃喝拉撒,稍有個閃失,就會遭到奶奶的責罵。弟弟在奶奶的嬌寵下恣意妄為,不愛學習,經常逃課,父母對他稍有管教,奶奶便百般庇護。後來弟弟越發收拾不住,初中沒畢業就輟學在家,整日裡東遊西逛,無所事事。
我高一那年夏天,奶奶突然不讓我去讀書,她讓我跟隨同村的女孩外出打工掙錢。父母聽從奶奶的意見,準備好行李讓我走。我哭着去央求奶奶讓我上學,奶奶狠狠打了我一巴掌說:「就知道自己念書嗎?弟弟重要還是你重要?」弟弟回來看到這一幕,衝着奶奶大吼大叫:「不許打我姐姐,要是不讓姐姐去念書,我就去跳井。」嚇得奶奶緊緊抱住弟弟,一口一個小祖宗叫着。
我是村里第一個大學生,當村長扯着嗓子在大喇叭里,招呼我的家人去拿錄取通知書的時候,村里炸開了鍋,教女有方的榮譽讓父母措手不及,一下子我們家成了門庭雀躍的書香人家,有兒有女的都帶着孩子登門求教。那個假期是我人生最美好的一段時光,每個人都對我笑臉相迎,就連奶奶也破天荒叫我去她家吃了一頓她親手包的餃子。
本科四年,我一路勤工儉學走了下來。我的勤奮刻苦讓同窗的先生刮目相看,他漸漸喜歡上我,並且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總是伸出援手。畢業後,因為專業緣故,我沒有回老家,選擇留在讀書的城市就業,而先生義無反顧地為我留了下來。
拿到工資的第一個月,父親的家書就來了,他要求我每個月必須上繳一半工資給家裡,幫助家裡攢錢為弟弟買樓說媳婦,我毫不猶豫答應了。
很快我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我帶着先生回老家,父母提出要十萬禮金,先生面露難色,十萬禮金在小山村是獨占鰲頭,先生家並不多金,我們的婚房還沒有準備,先生的壓力是顯而易見的,但是他愛我,不忍心看我為難,咬咬牙答應了父母的要求。
我們租的房子結婚,婚禮那天父母以家中農活繁忙、路途遙遠為由沒有來,他們托弟弟帶給我一千元紅包,再無任何嫁妝。
我懷孕一個月時,奶奶過世,父親以殯葬壓力太大為由跟我要一萬元錢,我只好拿出準備生孩子的錢送回老家,因為坐車顛簸,回來後我就流產了,我和先生難過了好一陣子。
轉年弟弟結婚,父母說婚禮上的花銷由我們來承擔。那時候,在婆婆的幫助下,我們剛剛貸款買了房子,除去每月還貸和生活基本開銷,我和先生所剩無幾。我委婉告訴父母,我會給弟弟包一個一萬元的大紅包,至於讓我們承擔全部婚禮開銷很有壓力。父親在電話里大罵我是白眼狼,然後打電話找我先生,先生只得跟同學朋友借了五萬元錢送回去,這才平息了父母的怒火。
我們不富裕的生活又添新債,我的家庭讓我無言以對,先生的善良讓我百感交集。不久我又懷孕了,為了生活不至於捉襟見肘,先生做起了兼職,他像一個上緊的發條,白天黑夜忙碌着,每天睡眠不超過五個小時。他這樣疲於拚命讓我每天都提心弔膽,我害怕他累垮了身體,但是先生總是安慰我,一切都會好的。
懷孕五個月時,突然接到父親的電話,他說弟媳懷孕,走娘家不便,弟媳想買轎車。我告訴父親:「我真得沒錢了,弟弟結婚時落下的債務,到現在我都沒還上。」父親罵了一句:「沒錢你怎麼還活着?咋沒餓死你呢?」一會先生打來電話,他說父親跟他要錢幫弟媳買車,他答應只能出一萬。當時我正在樓梯行走,眼睛一黑從樓梯上摔了下來。醒來我是躺在醫院里,醫生告訴我孩子沒了,並且以後都可能無法懷孕。這一次我沒有哭,我拜託醫生不要把我身體的情況告訴先生,我想這是最好的結局。
弟弟打來電話,他說:「姐,我沒念多少書,沒有大本事,掙不到大錢,憑我的能力買不起車,你和姐夫再幫我一次吧!」我說:「姐真沒有錢了。」弟弟生硬地說:「當年要不是我逼着奶奶讓你讀書,你能有今天嗎?」弟弟的話讓我冷到骨頭,我抽出電話卡,扔進河裡,禁不住淚如雨下。
從民政局走出來,我拖着行李箱,頭也不回離開這座城市,我知道身後是先生心碎一地的淚光,我不能回頭,離婚是我對先生最後的虧欠。而我,此生,唯一念,只願他好!
作者簡介
冷凝,文登中興保險代理公司保險理財顧問,文登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