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光的歲月(王芳)
作品欣賞
秦光的歲月
拽着夏之時光尾翼，我們去尋找秦光。
秦光不是人名，而是一個地方，它與天脊山比鄰而居。
車進入平順地界，往東，過寺頭，在臨近天脊山的時候再拐，便看見了秦光的影子。
在秦光乍現的平面上，迎接我們的是正吃早飯的村民，還有牛、羊、豬、驢、雞，當然還有如影隨形的烏雲及被烏雲遮掩了的陽光，還有掛在半空中的小雨，如同一幅老舊的黑白照片。
和一個村民商量了半天，他才答應給我們做導遊，於是我們隨他進了峽谷間。
天很冷，小雨若有似無，我把自己的身和心蜷縮了起來，雨把人都凝結在了時間裡，在秦光接觸着粘稠濕潤的天氣，就象體會着濕潤粘稠的往事。
走着崎嶇的小路，村民說是路，而我覺得象歲月的琴弦，久久地流落在凡間，無人撥弄，落滿了煙塵，已經彈奏不出象樣的音符。
兩岸的青山，綠得滴出了水珠，氤氳了我的雙眼，也氤氳了所有的空間，隨即，白色的霧便輕輕地從大山中浮起，一點點飄移，一點點升騰，仿佛去完成對那些水滴的追逐，霧和水珠，不知誰又是誰的前世，由着那籠着輕煙的塵緣彼此牽絆，卻可以在今世互相垂憐。
除了礫石的小徑，便是水流的舒緩，涉水而過，便濕了所有的世間掛牽，乾脆，褪去塵世的包裹，赤足而入，泉水清涼徹骨，一直冷到了人的心裡，河水清兮，可以濯我足，那麼，它清洗掉的是心靈的塵埃麼？
一塊半月石橫亘在泉水中間，泉水只好繞石而過，水就是這樣，以容、忍、讓的智慧，完成了它所有的壯舉，卻都在不經意間。心急，想踏上那塊半月石，看看石上是不是有緣份的紅線，可是卻忽略了腳下的青苔，那些歷史的苔蘚守着自己隱密的心事，不知渡過了幾許春秋，今日遇着我這樣一個心思紛亂的女子，終於青苔伸出了觸鬚，我便跌落在它的懷抱。疼，塵世的疼，朋友們攙起我，沒事吧，沒事吧，我卻笑了，我被俗世隱藏，轉身還是被自己撞倒，這一倒，我褪掉了無窮的煩惱，心境忽然澄明如鏡。
荊棘叢中，朋友們伸出了溫暖的雙手，我暖暖地走過了石頭、荊棘，還有河流，我的人生總是這樣，適時地有一雙手出現在我的身前身後，那是佛給我的恩賜，無以為報，今日的秦光，有的是草，可以結草銜環。
一跌之後的我全身透濕，濕漉漉的我與濕漉漉的天鸞鳳和鳴，拒絕了一雙雙手，也拒絕前行，大家都走了，去尋找傳說中的瀑布。
而我，一地花袖舞，清冷人自知。
我在一塊圓石上坐了下來，此刻，山泉匯成的河流在石凹間嘩嘩作響，凝神，我靜靜地聽，叮咚、嘩嘩，什麼樣的聲音都有，那麼歡快，那麼鎮定，它不理會一切眾生，自顧自地前行，莫非它已修得世間禪意？一切宇宙都已底定，自然放鬆即行。
驀然回首時，背後卻有驚瀑捲簾，如絲如練掛在山間，此刻的我撐一篙心如止水，耳聽得驚濤拍岸，挽起一片靜穆的玄想，心中滿滿的都是感動。原來，風景都在你轉身的剎那，你轉身了嗎？
等大家回來時，我已經在心裡演過了所有的千迴百轉，默默地沿原路返回，小橋、棧道、青苔，都在，錯落有致，為何，回時容易去時難？別時容易見時難？
我們問導遊，為何喚做秦光呢？他說是秦人住過，住過的人都姓秦，之後又全部搬走了，所以謂之秦光。哦，這些經年不散的氣息，隔了幾百年，仍然撲面而來，仿佛稍微一撣就能撣出歲月的塵霜。
作者簡介
王芳，出生於山西潞城，現就職於《映像》雜誌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