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新雨後(王育敏)
作品欣賞
空山新雨後
中國繪畫由高山峻起漸趨水汽淋漓。山之厚,水之靈。仁義之端,智慧之機,融合在傳統畫境之中,使中國畫既雄偉高致又靈韻詩性。使儒和道都默然於一幅畫,實現一種文化氣息的中庸之現。
看田老師的潑彩,亦想到畫中的陰陽之衡。亦如山離不開水,境離不開意。他的荷花鮮美豐潤,如白日灼灼,而那朦朧深邃的潑彩如夜氣橫生,月意隱隱。這讓他的大幅荷花有了令人對花無語的乾坤氣象。
與張大千不同。張大千的潑彩荷花常是先潑後繪,畫意輕靈淡微。田老師的荷花常常先畫後潑。他用任意率性的潑彩抵消自己嚴整有序的藝術構思,用真實本色的性靈之光照耀規整有度的技巧之范。他在潑彩中進行一種自我的對抗與思辨,進行自我的質疑和升華。
因為他最先是學油畫的,所以他潑出的往往是濃墨重彩,他保留着西方畫筆的狂野抒情。但他多方求師,又在中國畫中浸潤得久了,所以他的狂放潑灑中又有着東方哲學的靜郁之思。
中國繪畫的眉眼就在一抹神韻。據說北京的九龍壁,在合適的機緣,人會看到那龍的眼波流動。那龍是活的。畫也求生動與生機。田老師的潑彩荷花,就是一種活態繪畫的嘗試。那花上靈韻流轉,彩光旁溢,似畫之眼含情於中,千種風姿恍然畫面。大紅大綠大黃大青,漫然如山中煙雨,深邃悠遠的風味引領着世俗的畫面走向本原的花之本性,人之本性。
世間萬物本性皆在含混不可說之境,像武陵的往事,小謝的山水,王摩詰的詩畫,那含混中自有一種清明。
曾經,孔子問道於老子。天地之間的生命哲思對寫於靈犀之目。杏壇種樹,青牛出關,建樹與消解,拈花與天問,世間思辨起於幽遠風間。畫之於中國哲學與性靈,自古相峙相生。潑彩之於繪圖,亦可尋隱於千年古道。
田老師或許是無意地踐行着深遠的畫林之風,他是在永不停歇的探尋與摸索中遇見了寫意的真經。這是無心的機緣,也是苦待之後的美遇。
像靜開的荷,等一場浩蕩的墨風彩雨。他的潑彩,像為玉的開光,花之靈韻被他的性情招魂,呼之欲出於紙上,花語縱橫丹彩,恣肆爛漫,活潑綻出深閨。
深山流泉,小橋人家。風景需要對接組合,才能漸成大象。胸懷若欲寫意成畫間格局,就要有天然的抒發之力。田立老師的潑彩之力藉助於這種天然之氣,渾然畫境,卓然筆端。
中國畫經千年詩風墨雨,已經渾厚如巍巍青山。寫意之雲霧永遠繚繞漫漶於其中,山嵐隱隱。
遠水幽幽。
想起初識,曾轉述同事的一句玩笑話給他:「你天天畫荷,莫要把荷花仙子招來。」
他笑:「那可不好說。」
田老師畫出荷花仙子了嗎?
作者簡介
王育敏,中國散文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