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曾潔)
作品欣賞
童年
「春天來臨了,春節到了,我有新衣服了。」這是童年時候,過大年時,我們奔走相告最得意說的一句話。
少小離家,一顆遊子的心在怦怦跳動。兒時的歲月雖然已經逝去,但留在心中的記憶,想金石鏤刻般銘記在心底。
我的童年時幸福的,爛漫而質樸的。那是,雖然家裡不怎麼富裕,但有爸爸、媽媽對我的疼愛,可惜這個幸福時光太短太短了。
那時候,我家有一個好大好大的院子,它收藏着我童年的許多時光。小時候,我有許多信守諾言的夥伴,她們在太陽落山後,準時到我家院於里會合,到齊後我們便開始捉迷藏,玩打仗。玩累了,我們便停下來換另一種玩法:唱樣板戲——《紅燈記》,我們唱得好起勁,聲情並茂的。我們玩着沒有一件不讓父母高興的事,我們只顧着玩我們開心的遊戲。從夕陽的落霞「鬧」到皎潔的月亮當空照,才戀戀不捨地散了伙。
最有趣的是,我常常和夥伴們到溝里、水田抓魚摸蝦。七十年代,從石門壩流出的東渠水,大魚小蝦隨處可見。
一天傍晚,大雨過後,渠水漲溢,有些魚群誤入田間。甚至還有大魚在淺水中難以移動。我得知這「魚汛」後,便和三兩個夥伴立刻跑到「現場」。那是太令人激動的了,魚蝦出奇的多,而且擱了淺,儘管它們如何掙扎,也一個個跳進了我的竹塞子。突然小溝的草叢中,竄出一條鯉魚,好大好兇,搖着尾巴,我放膽抓它,我渾身被泥水印上了「花」之後,魚還是被我「七擒」了。夥伴們都羨慕我,她們七嘴八舌的問我:怎麼抓到的?我笑而不答,但心中自有答案。我告訴夥伴們,我要把這條鯉魚「護送」回家。這件事後來成為夥伴們的美談。
我經歷了人生中最壞的遭遇——我永遠失去父親的悲痛是無法形容的,九歲那年,父親病倒了,不幸擊碎了我本該幸福的童心,我的心情是那樣的沉重。那個年代沒藥也沒有錢,父親的病得不到好好治療,在家呻吟了一年,就離開了我們。那年,母親只有四十歲,而我最小的弟弟只有五歲,這樣的年紀,就受到了巨火的打擊和創傷。有時候,我們和母親緊緊地抱在一起,母親哭,我們也哭。從那時候起,我們過着更加艱辛的生活。我不再去玩耍,而是早熟了人生的艱辛,似乎成了母親的一個小小的依靠和幫手,用弱小的肩膀扛起生活中的重擔。
有一年,樂東鬧饑荒,家裡的糧食吃完了,隊裡的稻穀又接不上,母親用玉米、紅薯、野菜、扁豆仁變着花樣來填飽肚皮。聽說有的生產隊收玉米了,我立馬招集幾個夥伴到玉米地撿大人收落的玉米棒。果然,玉米地人山人海,我們跟在大人的後面,撿些長不出玉米而又甜、水分又多的勉強打苞的小玉米;邊撿邊吃,大人把玉米收完了,我們的肚子也飽了。我們每人的上衣里還藏着兩三個回家,準備向母親報喜。突然,有人揚言說,撿拾玉米的要立刻上報大隊,嚇得我們拔腿逃離「現場」。回到家裡,我躲在自家的床底下,思量着對策,但想不出好的辦法。我只有這樣躲着,屋外的一點丁響聲都令我心驚肉跳,不敢出聲,也不敢出來,怕被別人看見,抓到大隊去「批鬥」。然而,幾個小時過去了,仍沒有什麼動靜。可是,時間越久,我越害怕。在床底下,坐下既沾到灰塵,蹲着頭又頂到床板,我只好半坐半蹲着,這不異是一種折磨,我寧願受到懲罰。直到夜幕降臨,仍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母親打着手電筒,終於把我找到了,叫我出來說:「孩子,沒事了」。那晚,母親輕輕地喘了一口氣,我也喘了一口氣。二十多年後.母親不願說起這件事,但我清晰的記得.
此後,我們過着更為艱苦的生活。生產隊一一勞動工一一工分制,是逝去的那個年代的縮影,記憶的漣綺如家鄉的河水,一圈圈地湧起…… 在貧困的生活環境裡,我和其他小朋發一樣,連溫飽都成問題,那有物質享受,一塊鹹菜,兒塊豬油渣,就可以吃一碗飯了,精神享受更談不上。就這樣過年過節.一鍋米飯、一盤油煮菜、一盤白切豬肉、也使我們全家人吃得香,簡簡單單地過個年。
我深知母親持家的艱難,更明白「適者生存」的道理。我利用暑假的時間參加生產隊的插秧勞動——爭工分。這是現在城裡孩子無法體會到的一種「殘酷」的經歷。日出干到日落,才疲憊而歸。第二天早起,腰酸腿痛的.但依然出工,這樣的勞動要持續一個多月。
開學了,我除了讀書外.還要幫媽媽照顧好弟弟,給他們洗衣服、挑水、做飯。
那個年代,我們每人只有兩套衣服輪換着穿,有時遇一連幾天的下雨天氣,身上的衣服被雨淋濕了,換洗的衣服來不及晾乾,就這樣的穿着,只有過年,才能勉強穿上新衣服。母親說:「家裡在窮,也不能窮了孩子」。所以,小時候,我特別想過年,因為過年就有新衣服穿。值得一提的是,現在的那一樣天真爛漫的孩子們,不僅有物質享受,不必像我童年那樣過「革命化」的節日。一些凡夫俗子說得好:有錢天天都過節。
小學畢業了,我的童年也結束了。有時,忘卻也是一件好事,尤其是對於那些深灰色的往事。時間無情地流逝了,但我仍然珍藏着這些往事,珍藏着自己的「灰色童年」,它將成為我今後生活中永久的回憶和動力。 [1]
作者簡介
曾潔,筆名:碧雅蓮,海南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