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蝉(卓维平)
作品欣赏
童年的蝉
六月的一天傍晚,我坐在校园的台阶上看美国作家大卫·梭罗写的《瓦尔登湖》,那澄澈的湖水,葱郁的森林,还有那些可爱的小动物们,无不让我欢欣鼓舞。真想撑一只小船驶向纯净的瓦尔登湖,驶向最洁净的心灵深处……
忽然从西边树林里传来一阵蝉的齐鸣,打破了这份宁静,我索性合上书本侧耳细听,有普通的蝉鸣,也有小金蝉的歌唱。这歌声,载着我的心抵达天真无邪的童年……
我四五岁的时候,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爸爸带上我,来到村庄后面的南北路旁的小沟底,爸爸说:“你蹲下来,不要有任何声音,静静地听,哪儿有草响的声音,哪儿就有‘肉姐了’(幼蝉的土名)爬行。”我蹲下身,静静地听,果然能听到那极细小的悉悉索索的声音。爸爸顺着声音去摸,真的摸到了幼蝉,装在预先准备好的瓶子里。我也学着爸爸的方法,还真摸到了一个,我兴奋地把它抓到手心,哎呀,把我的小手钳得好疼呀!爸爸教我,摸到以后用手指捏它的脊背。回来时,我们又沿着路边走,在树干上摸索。一晚上摸到了几十个呢!
把它们带回家,妈妈用清水把这些幼蝉洗净,放点盐腌制好。我留下一只在灯下玩耍。它在桌子上慢慢爬行,两只眼睛凸出来,亮晶晶的像小玻璃球,小小的嘴巴下面长着一根长长的吸管。脊背上有一条缝,两只前爪上都有小钳子,小钩子,还有四个小爪子。肉肉的身子,屁股尖儿向下。全身都是褐色的。
玩累了,我便找了一个小竹匾把它卡在里面,然后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掀开竹匾,发现它牢牢地抓在竹匾上,脊背已经炸开,露出了前半个身子,胖胖的,尾巴还在壳里,全身娇嫩嫩的绿,两只眼睛黑黑的,闪闪发亮。只见它的身子挺了几挺,晃了几晃,终于把尾巴甩出来了。
刚从壳里蜕变出来,与先前的模样大相径庭。双翼湿润、沉重、透明,上面有一条条的浅绿色脉络。胸部略呈褐色。身体的其余部分呈浅绿色,有一处处的白斑。
这脆弱的小生命,沐浴在空气和阳光之中,强壮身体,改变体色。最后体色终于变深了,越来越黑,完成了体色改变的过程。蝉翼也完全展开来,薄薄的,透明的,还布满花纹。当人们形容纱或金箔、银箔时,用“薄如蝉翼”这一成语还真的很形象。
早晨,村庄上大一点的孩子就会早早起来,找一根长长的竹杆,在杆头绑上一个网兜,专门抓这种刚出壳的还不会飞的蝉,用蓖麻叶包裹着,放在灶台的余火里烘烤,娇嫩鲜美,那可真是香啊!
中午妈妈把腌制好的幼蝉放在锅里翻炒,那香喷喷的味道,不知道有多诱人呢!吃到嘴里,香脆脆的,肉乎乎的,满口流香。真的可以好好解解馋。
每到傍晚,小朋友们便会在家前屋后的树底下转悠,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看看有没有被幼蝉撬开的小洞。那小洞看上去若是薄薄的,用手指一扣,便会出现比指头略粗的大洞。幼虫若趴在洞壁上,便很容易钩出来;若迅速退回洞底的小窝,我们就找来麦草或小树枝,轻轻地把它钓上来;或者用水灌洞,把它淹上来;或者用铁锨把洞周围的土挖去,再取出来。
如果是在有月亮的夜晚就好办多了,我们就在家前屋后的树行里来回穿梭,借着月光,看到幼蝉趴在树干上,直接拿下来就行了,这是最快乐最轻松的收获。
我们最喜欢下雨天了,刚被雨水滋润过的沙土地很疏松,不硬也不黏。那些幼蝉在潮湿的泥土里呆不住了,就向上爬。我们看到有被它拱破的小洞,用小手指或者树枝拨开就可以拿到它。为了提前抓到它们,我们还会铲起一层薄薄的土皮,蝉洞便会暴露出来,但它蜷缩在窝底,不肯往上爬,还有的太嫩,更是一动不动。我们为了避免伤害到它,就只好用铁锨在洞周围挖开一个小窝,再把它取出来,有点费时费力。不过看到满满的收获,我们从来都没觉得累过,反倒特别的开心。
那些爬在高处的幼蝉,没被人们抓着的,蜕了壳以后,便会整天在树上“知了知了”地叫个不停,所以我们又叫它“知了”。孩子们会从桃树上找一些树胶,再找些蜘蛛网,或者偷偷抓一把面用水洗一洗,弄出面筋,缠在竹竿的一头,有时还真能把知了粘下来。但更多的时候,那些机灵的小生命意识到了危险,冲着孩子们那扬起的脸上“滋”地撒一泡尿,就飞走了。孩子们也只好灰溜溜地去寻找下一个目标,乐此不疲。
那会唱歌的雄性知了,肚子下面有两片响钹,我们叫作锣,声音就是从这锣里发出来的。如果是身体下面没有这两片锣的雌性知了就不会唱歌。看着蝉儿那薄薄的蝉翼上面很多漂亮的花纹,心里美美的,但是为了防止它们飞跑了,我们会用剪刀忍痛把蝉翼剪去一半,这样它们飞不远,我们可以多玩几天。
在此期间我一直纳闷,这些蝉儿吃什么呢?孩子们说它喝露水,大人们说它吸树汁。这弱小的生命是怎么打洞的呢,怎么会一点儿土渣都没有呢?长大后读了法布尔的《昆虫记》才明白其中的缘由:要挖洞筑室的蝉,在开始为未来的地道下手之前,总要在一个新鲜的小树根的近旁寻觅一番,它把一点根须刨出来,嵌于洞壁,而又不让根须突出壁外。这墙壁上的有生命的地点,就是液汁泉,幼虫尿袋在需要时就可以从那儿得到补充。如果由于用干土和泥而把尿袋用光了,幼虫矿工会下到自己的小屋里去,把吸管插进根须,从那取之不尽的水桶里吸足了水。尿袋灌满之后,它便重新爬上去继续干活儿,把硬土弄湿,用爪子拍打,再把身边的泥浆拍实、压紧、抹平,使洞壁很光滑,畅通无阻的通道便做成了,并且非常瓷实,舒适。
我不得不佩服这娇小的幼蝉的毅力和韧劲,它们在地下沉睡四年,想要出来时,就得每天打洞,俨然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建筑师。出来后,找准目标迅速爬行,躲过重重劫难,紧紧抓住树的枝干或禾蒿的秆叶,然后再努力地“金蝉脱壳”。它们懂得生命来之不易,所以每天都要歌唱,歌唱生活,歌唱生命。
蝉,已经融入了我童年的生命里,所以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听到蝉鸣,便觉得特别亲切,特别悠扬。那是童年的歌谣,那是生命的赞歌![1]
作者简介
卓维平,女,江苏省宿迁市泗洪县人。任教于泗洪县大楼实验学校,中学高级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