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纪事(王志敬)
作品欣赏
童年纪事
(一)
大概是由于成年后的孤寂,闲下来时我常想起童年。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群小伙伴,总能找到好玩的东西,每个人都有个“百宝箱”,里面装着皮筋、冰棒棍、弹球、纸“元宝”等等,这些是我们的宝贝。都上中专了我还留着这个箱子。
“元宝”是用正方形的纸叠成的,我们手里都握着一打。每个人轮流用自己的“元宝”去拍地上别人的“元宝”,谁把对方的“元宝”拍翻了,对方的“元宝”就归自己所有。
那时候,没有大型的农业机械,没有除草剂。大人下地除草、间苗,我们也常常跟着。在庄稼地里常生长着一种叶子很有韧性的草,这种草有一个响亮的名字叫“好汉拔”。我常因拔这种草,把手勒得通红,还是不能全部把根拔下。闷热的天气,不一会儿,身上的衣服便被汗水浸透了。最愉快的是干完农活回家的时刻,美丽的夕阳,习习的凉风,那种劳动后的惬意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这些经历锻炼出了我吃苦耐劳的个性。玉米长大了要间苗,有的几株玉米苗长得很紧,我又不愿经常弯腰去拔。一个不小心,几株玉米苗都被锄掉了,又怕妈妈看到嗔怪,我就将锄掉的玉米苗再用土培上,时间不长都打蔫,死了。每每想到这些便忍不住发笑。
有时妈妈上地,大热天不忍心让我跟着,便把我送到同院的八爷家看管,八爷无儿无女,与八奶奶相依为命。老两口很喜欢我,常拿出一些吃的给我。最让我着迷的是八爷那一肚子的故事。八爷还有一台收音机,经常可以收听到评书。时间一长,我也能说出一大堆人名,什么刘备刘玄德,关羽关云长,张飞张翼德,赵云赵子龙……后来,我也缠着妈妈给自己买了一台。
我也盼着姐姐快些放学,吃过晚饭,到村头祥婶婶家看电视。她家可是当时这块唯一有电视机的人家。白天,我没事便琢磨日本人为什么要害霍元甲?陈真被打死了没有……每次去,祥叔叔都很欢迎,而祥婶婶却表现得不怎么热情。有几次去,他家里早早地叉上了门,我和姐姐只好回来。
在村东头有一片柳林。柳林面积很大。柳树很粗,一个成年人都很难搂抱过来。每到春天,柔柳依依,在当时也是一道风景。
那时,我和姐姐常到柳林那边的荒田里放羊。我让姐姐看着羊,自己便爬到树上,折柳枝,弄柳笛,风舞枝条,眺望远方,好不惬意,不管姐姐怎么喊,也不下来。蚱蜢多的时候,我们便趟草找蚱蜢,找一袋子回去腌着吃。我们也有遇到蛇的时候,这时我们总是尖叫着,躲在一边,目送那蛇蜿蜒地爬远。天刚擦黑,我们把羊赶回圈里,每天便拿了一个罐头盒子,到柳树下或树干上找肉牛(知了的幼虫)。那肉牛在不知不觉中,便让我们放在了盒子里,来到家里,我们便把肉牛放在窗棂上,第二天醒来,那蝉便脱壳而出了,有的颜色还浅,有的已变成黑色,跃跃欲飞了……有时放羊时,我和姐姐也会坐在草地上,望着西边的日头和满天的彩霞发呆,幻想着太阳的那边是否有一个美丽的地方。姐姐有一个歌词本,当时的流行歌曲几乎上面都有。柳林里经常回荡着我们快乐的歌声,那时的天空是那样的蓝……
柳梢挽住斜阳时,林边妈妈赶着车从地里回来,那时爸爸在外地上班,重担全落在了妈妈的肩上。妈妈很能干,几千斤玉米全都自己扬尽。暮色降临时,奶奶做熟了饭,守候在村口,微笑着等待我们归来。
而今,那片柳林早就不见了,代之的是一片厂房。空气中充塞的是浓浓的化学药品的气味。池塘边、沟渠里堆满了垃圾。姐姐嫁人了,奶奶过世了,妈妈也老了。“姐,现在打开电脑,‘酷狗’上什么歌词都有。”“现今唱歌都不带歌词了,《忐忑》,海豚音……哈哈……”我也时常听见妈妈唠叨着,嗔怪我们不中用。现在的孩子亲近大自然的机会少了,他们不再放羊、拾蝉蜕、玩“元宝”,而是在房子里,沉湎于上网,玩游戏。
我常在想,人们创造物质财富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然而现在的人们真的快乐吗?每当这时,我总是想起那片柳林,想起儿时的快乐时光。
(二)
一天,我收拾老房,一小捆挂满灰尘的纸卷儿从旧厨顶上滚下来,我好奇地打开一看,竟然是我童年上学时的几张“三好学生”奖状。奖状虽然都发了黄,但保存完整,我想这可能是母亲为我珍藏起来的。看着自己得过的这些荣誉,心里感慨万千,童年那段时光又浮现在脑海。
商老师是我第一位启蒙老师,是她把真、善、美的种子播进了我的心田里。
她个子不高,脸上肉很多,上课时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然而,笑起来却又是那样的随和。
我记得第一堂课上,商老师让抄写1—8数字。我第一个写完了,尽管“8”是两个圈套在一起的,商老师还是表扬了我。我放学回家,高兴地把受到表扬的事情告诉了妈妈。自此,每次受到褒奖,我总是告诉妈妈,妈妈也很高兴,不断地鼓励我。加之我自小聪颖好学,很受商老师的青睐。老师让我当了学习班长。我很听老师的话。常帮老师生炉子、打扫卫生等。每年年终都要拿回一张“三好学生”的奖状。
那时的炉子都是用砖砌的,有半人高,底部有四个小窟窿,烟道不快,每天生炉子都被呛得流眼泪,但一个冬天下来我从没耽误过,记得有一个冬天,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雪停了。天还黑黑的,我吃过早饭去学校生炉子,寒风刺骨,大雪很厚,每走一步都很费力。走出柳庄,举目四望,满地皆白,我觉得平日里近在咫尺的学校变得那样遥远。我独自一人无聊地向前走着。一个不留神,滑进了路边的沟里。积雪抵胸,我害怕极了,任凭我怎样挣扎,也爬不上来。我的手、脸冻得通红。最后我大声地哭起来。不一会儿,我模糊的视线里闪进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妈妈?不,是商老师。她拿着一把铁锹,后边还有两个学生。原来,商老师看到雪下得这么大,早早地起来,打扫路上的积雪,当他听到我的哭声后,赶快跑了过来,把我从雪窝里拽了出来。到了学校,我的手冻得已握不住笔,商老师把我领到自己的办公室里,让我将双手放在她的被里,又出去和同学们打扫积雪了……
商老师是槐庄人。这庄子因为槐树多而得名,学校里便有五、六株。学校很破,是村子上大队部改建的,最怕下雨,院子里的水久积不涸。教室里的土墙上也会留下“屋漏痕”。每当烂漫的槐花开过后,学校的树上便结满了槐铃铛。商老师将它们钩下来,卖了。每人总要买个本子,买个笔。
“下课玩个痛快,上课要学踏实。”这是商老师常讲的一句话。下课后,女同学在学校前的空地玩,狗胜、金锁等一帮男生,便到前边的空房子里玩捉迷藏,直到听到商老师喊“上课了”,同学们才陆续地跑回教室。树影婆娑,春光无限,连狗胜这个平日里的调皮鬼都学得踏踏实实,专心致志。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一想起童年上学的那段时光,我就会想起商老师,想起那时的天真、那时的认真劲儿,我仍有一种自豪和骄傲。很留恋我的童年,留恋童年时的那份荣誉,更留恋那段艰苦但充满乐趣的日子。[1]
作者简介
王志敬,河北沧州黄骅人,男,1978年生。作品见《齐鲁文学》《仙女湖》《星星》《渤海潮》等刊及各大微信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