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論,幸福的種子,的審美特質(高恆忠)
作品欣賞
簡論,幸福的種子,的審美特質
一,鮮明的地域特色
豫東平原上,一座古老有着深沉歷史傳統、又有當代生活氣息的村莊——將軍寺村,就是這部作品的地理坐標,也是人文坐標。這是作者生於斯、長於斯的地方,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這裡的人和事,都在作者生命中有着不可磨滅的印跡,這些印跡就成為作品鮮明的地域特色。在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中,將軍寺村,村裡的人,村裡的房屋,村裡的小院,雨後的小路;村中的土地,地里的莊稼,莊稼人的忙碌與汗水;將軍寺河,河裡的水,水中的魚,河邊的小路,路邊的小草,草叢中的笑聲。都在作品中生動的展示。作者力圖寫出小村莊的廣闊天地,將軍寺村的質樸,自然、清新,又充滿了無限的生機和魅力,展現出當下農村青年的愛恨情仇、悲歡離合,展現他們的質樸,他們的歡樂,他們的艱辛,他們的痛苦,他們的追求,他們的無奈。透過「將軍寺村」這個村莊、透過這群人,讓讀者了解當下農村的生活狀況,了解有這麼一群人在這裡,以這種生活方式存活着、奮鬥着和追求着。不僅如此,通過這些鮮明地域特色,又體現了作者關於農村、農民,關於外出求學、打工,關於返鄉振興家業、振興農村等等的思考。
作品的語言也帶有濃郁的將軍寺村的地域風味,比如在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第三章寫「攙親」的情節獨具特色,還有第五章的獨具將軍寺村特色的口頭語、歇後語。
比如:
糟魚臭雞蛋,越吃越舒坦。(p.53)
猴子玩把戲,老一套。(p.56)
這星星沒有摘到,弄了把狗屎,臭了手。(p.140)
二十四拜都拜了,誰還差這最後一哆嗦。(p.143)
這些風俗語言也只有將軍寺村的人能說出來,也只有將軍寺村的人能夠真正聽懂,寫出了將軍寺村傳統文化的含蘊,寫出了當下將軍寺村的生機與神韻,寫出了作者對將軍寺村特有的情懷和熱愛,體現了作者紮根將軍寺村的生活功底和執着寫作的功力。作為文學作品地標性地理性空間——將軍寺村,站起來了、立起來了,活起來了,在讀者心頭存在着、生成着、成熟着。
二、微妙感情的抒寫方式
作品沒有大起大落、跌宕起伏、命懸一線的衝突和包袱,有的是主人公之間那種質樸的、細膩的、微妙的、欲說還休的情感關係和心路發展過程。讀起來雖不那麼扣人心弦,但是這種細膩、微妙的關係,令人回味和思考,更加深刻地認識當下年輕人的心路發展的複雜歷程。比如,在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第六章,小玲外出打工,花枝招展的回到村里,帶回大家聽不懂的南方口音的男朋友,村裡的人既羨慕又排斥,既想湊上去套套近乎,以便一塊外出打工掙錢,又怕上當受騙;既想拉進關係,又怕村人說三道四。
小玲的媽媽也是趾高氣揚,炫耀之情溢於言表:「大城市就是好,一出門就能坐車,想給別人說話,打個電話就行了。我們家小玲家裡裝了個電話,腰裡還別一個。」
秋奶奶說:「你閨女那叫有錢。」
也有人努力舒展了嘴角,裝作笑了笑,不說話。
大家聽着,心裡都是一笑,嘴上都不說破,誰也不當惡人,該夸就夸,反正說好話與賴話一個樣,都不費啥錢,就是動動嘴皮子的事。小玲娘的意思,不上學照樣能進城市,那才叫本事。將軍寺村不大,都想做人上人。(p.61-62)
表面的恭維、順從,內心深處的不服氣,甚至略帶幾分厭惡和反感,在不言不說中,讓讀者深深的體會到、領悟到人物的心理、人物的想法。上學好還是不上學好,打工好還是不打工好,城市好還是鄉村好,趕潮流好還是守傳統好等等,都能引發讀者的思考。引發讀者深思,這正是作品的魅力之所在,也是作品的功能之所在。
河生家養雞場關閉,河生爹老鮮去打魚尋開心。河生在家裡也不開心,也經常到將軍寺河邊玩,一個人走來走去,沒有方向,沒有目的。遠遠的珍珍想走過去,但她卻沒有走過去,只是遠遠地看着他,想說什麼,又不知道如何說起。(p.63)
創業失敗的痛苦和無奈 ,心中的壓力與掙扎,對親人的愛戀、關懷與擔心,都在這不言之中。
人物關係的微妙心理,是不太容易表達的,作者在這方面顯示了非凡的功力。在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第十二章有一段這樣的描寫可謂經典。麥子大學畢業後在省城折騰一陣子,沒有找到理想的工作,沒辦法,靠大學同學也是女朋友的田慧幫忙,在周川市找到一份工作,兩個人在一家餐館用餐,正好餐館服務員是珍珍,珍珍是逃離保姆的家庭回到周川市當餐館服務員的。當時兩個人很愕然,但都沒有說話。後來兩個人見面,珍珍的話特別少,麥子一方面介紹自己回到了周川市,一方面解釋自己對處境的不滿。
珍珍就說:「你得珍惜呀,很多人想要還沒有呢。看你現在多好,也有人照顧你。」普通的話語中,包含着理解,安慰,期許,還有鼓勵,還有羨慕,甚至還多少有一點酸處。
頓了一下,麥子說:「才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樣……」但他又說不出別的話來,不是那樣又是哪樣呢?晚風吹來,有點兒熱。麥子全身冒着熱氣。他不知道應該怎樣向珍珍解釋。明明準備好了有很多話要說,但真來到這裡,卻不知道向珍珍說啥好了。兩個人尷尬地坐着,珍珍感到燈光有點兒晃眼。麥子的心裡好像更難受,只是一個勁兒地喝酒,啤酒倒了一杯又一杯,一飲而盡,也不說什麼。這要是在以前,珍珍早就勸了,不讓他多喝,珍珍是了解麥子酒量的,她一直都管着,就是以後她也想這樣管着。但是,此時珍珍一動也不動,就像沒有發生什麼事,就像麥子不存在一樣,珍珍不再對麥子說什麼。麥子心裡有點兒害怕,珍珍怎麼變成這樣了,簡直有點讓人不可理解,他甚至生氣,但又不能發脾氣。(p.120)
從小一塊長大,心中一直都有那種朦朧的愛,這裡包含着愛情、友情、兄妹情、鄉情。當一方意識到愛情似乎已經不存在,那種微妙的關係,複雜的心理,不可名狀的情懷,給人一種無盡的思考和想象。那種欲說還休、欲說還休,卻道天涼好個秋的複雜心理讓人感嘆。作品中的人物長大了,性格發展成熟了,作者的功力顯示出來了,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也好看了,有內涵了,有魅力了。
三,細膩而靈動的語言
與表達內容相適應,就要有一套對應的語言,作者以高超的表達技巧做到了。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的語言細膩、豐富,而富有靈動性,這樣的作品才有趣、有味,才耐品,才有吸引力。第二章,童年的小夥伴,無憂無慮在河邊玩耍。
河生扔瓦片扔得最遠,那瓦片昂着頭,在水面上向前沖。那水,清的水、亮的水、動的水、靜的水、搖的水、喊的水,水的動作、水的顏色、水的氣息,瞬間涌了出來。那如花跳躍的波紋,和着起伏的喊聲,溫溫柔柔的陽光、四濺的水點,忽閃起來。(p.15)
空曠的大地上沒有回音,靜的風、靜的塵埃、靜的陽光、靜的空氣,一切都在凝固,慢慢靜止。(p.16)
在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第四章,麥子考上大學,即將脫離農村、融入城市,成為城裡的人。儘管麥子不改初衷,想表達對珍珍的愛意,但是最終仍然缺少勇氣,沒有表達出來。作者寫道:
「夕陽下,那點殘紅照在將軍寺河上,灑落一層一層的金黃,水慢慢流動着,那金黃也一晃一晃的。荷花逃出荷葉的擁抱,荷葉像圓圓的蓋子漂在水面上,上面撒下點點的珍珠,也有的露出了水面,在風中忽閃忽閃着。水底也有雞蛋大小的石頭,圓圓的,看得清清楚楚。荷葉睡在河裡,只是水波大時隨着晃動一下。」 (p.43)
那晚的月亮不比以前明,也不比以前圓,卻給珍珍留下深刻的印象,總感覺那天的月亮碎在河中,隨水衝散了,又重新合在一起,那個破碎的月亮讓她難受,慘澹的月光非常冰涼。(p.44)。
不難發現,灑落一層一層的金黃;荷花逃出荷葉的擁抱;圓圓的蓋子漂在水面上;上面撒下點點的珍珠;荷葉睡在河裡。月亮不比以前明,也不比以前圓;月亮碎在河中;破碎的月亮讓她難受。等等諸多描寫,是寫景,也是抒情,情在景中自然流淌,景中飽含深情——主人公的情、作者的情和引發讀者的情。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詞彙豐富,語言靈動,完全是一種詩化的語言,是一種詩的意境,讀起來詩意盎然,令人回味無窮。
總之,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鮮明的地域特色、微妙的人物關係和細膩靈動的語言使這部作品具有豐富的內涵和意蘊。雖不像長江黃河那樣波濤洶湧、驚濤拍岸,大起大落,讓人盪氣迴腸、拍案叫絕,她更像山澗溪流,汩汩流淌,清漪靜澈,沁人心脾,同時又彎彎曲曲,千姿百態,引人思考,令人遐想。每次閱讀孫全鵬長篇小說《幸福的種子》,哪怕是一個章節或者片段都有新的收穫,可以說韻味無窮、魅力無限。[1]
作者簡介
高恆忠,1959年11月生,河南西華人,教授,碩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