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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水煮雞蛋(龔小花)

糖水煮雞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糖水煮雞蛋》中國當代作家龔小花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糖水煮雞蛋

一進臘月,離新年就不遠了。

玲子早就按捺不住,掰着手指頭算過了離年初二的日子。

還在去年,媽媽就答應了玲子。說今年初二無論如何也會讓爸爸帶去姑媽家拜年。但玲子不放心,爸爸不鬆口,媽媽單方面答應不作數的。往年爸爸去姑媽家拜年帶的都是哥哥,從不帶玲子,說是去太多人不好,玲子就很鬱悶,心想哪有太多人,加上自己總共才三個而已。玲子有時會反駁,說:「爸爸,你偏心,每次都帶哥哥,就是不帶我。」爸爸就笑,摸了摸玲子的頭,說:「哥哥大點,在讀書,你還小,又是女孩子,在家陪媽媽。」玲子不會撒嬌,不會扯着爸爸的衣角說:「好爸爸,爸爸好,你就帶我去嘛,我又不用人背,我自已能走。」玲子只能眼淚汪汪的看着爸爸帶哥哥出門。最氣人的是,哥哥臨出門還反過頭來給玲子做鬼臉。玲子那個氣呀,梗着脖子,臉一扭,朝着空氣「呸呸」了兩聲。媽媽心疼玲子,就過來摟着玲子說:「乖,咱不去,路那麼遠,又是走路又是坐船,累得很,在家多好,等下媽媽帶你去村里拜年。」本來玲子還只是眼淚汪汪,現在被媽媽一講,就瞬感委屈,眼淚就巴嗒巴嗒地掉了下來,說:「我就想去姑媽家,我想坐船,我想吃姑媽做的糖水煮蛋,哥哥說了,他每年去姑媽家都會吃糖水煮蛋,不是一個,而是三個,哥哥每次說的時候還故意氣我,拍他的肚子,說吃得好飽。我從來沒吃過三個蛋,哪怕過生日也沒吃過三個,而且是糖水蛋。去村里拜年沒有糖水蛋吃,她們和我們家一樣,雞蛋都拿去賣了錢,我不想吃紅薯片,不想吃花生,不想吃茡薺。」媽媽看玲子哭得傷心,就笑了起來,說:「好好好,等明年,等明年一定叫爸爸帶你去。」

每次說到雞蛋時,玲子都會情不自禁的吞咽滿嘴的口水。尤其是哥哥說到三個糖水蛋時。每年初二從姑媽家拜完年回來,哥哥就會在玲子面前顯擺,說:「玲子,我今天吃了糖水蛋,溏心的,太好吃了,姑媽煮了三個,我全吃了,飽死我了。」哥哥說到蛋時還故意用手指甲摳了一下牙縫。玲子看了就很生氣,氣呼呼的說:「吃了就吃了,好了不起呀,還摳牙縫,摳給誰看了?雞蛋會塞牙縫嗎?再說了,我在家也吃了。」哥哥有些得意,說:「你吃了三個嗎?你吃的是糖水蛋嗎?咱家的蛋三十那天早上就賣了,你以為我不知道?」玲子啞了口,蛋和糖在農村精貴得很,平常根本捨不得吃,蛋就是錢,家裡的日常開支全靠蛋來維持。糖也是,糖不便宜,爸爸偶爾會買半斤糖,但這半斤糖媽媽要精打細算的用上一年。家裡一年吃蛋的次數屈指可數,農忙時偶爾會吃,做法是打湯,媽媽每次從抽屜里拿雞蛋都是千挑萬選,像選妃似的,但媽媽選的從來都不是「楊玉環」,媽媽選的永遠是個頭最小的蛋。有一次玲子實在忍不住,問:「媽媽,不可以挑一個大一點的?我們家四個人,一次就煮一個,而且打半鍋水,我打着赤腳在湯里都撈不到蛋花。」媽媽就笑,說:「大點的雞蛋一個可以賣一角五分錢,小的賣一角三,相差二分錢呢。」玲子就不再說話,老老實實幫着燒火。別說二分錢,哪怕就是一分錢,爸媽都算計得好好的,一分錢可以買到一盒洋火,可以買到一根漂亮的紅頭繩,還可以買到一根棍冰。一燒火玲子就又想起了哥哥說的三個糖水蛋。一想到三個糖水蛋玲子的肚子裡就像有隻小貓在用爪子撓,痒痒得很。玲子把氣撒在稻草上,燒火時就抓起一個個稻草往灶里塞,燃燒不充分的稻草冒出陣陣黑煙,一團一團從灶門口溢出,然後在屋頂盤旋半天,最後從瓦縫裡溜了出去。媽媽被煙嗆得從灶頭處伸過頭來,開玩笑着說:「玲子,怎麼了?誰惹你了?咱們今天吃雞蛋呢,你這火燒得煙熏火燎的,是準備熏黃鼠狼嗎?」玲子被媽媽的笑話逗得「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一笑心情就好了很多,燒火就認真起來,一個個的稻草被玲子一一解開,然後一小束一小束的放進灶里,為了讓稻草燃燒充分,玲子還特意用火鉗把稻草架空。灶里的火苗瞬時就熱烈起來,它們伸出長長的火舌頭舔舐着烏黑的鍋底。媽媽特意找了一個大碗,把蛋殼敲破後就用筷子用力的攪打着,而且一攪就半天,玲子想不通,不就一個蛋嗎?用得着攪打個半天?媽媽邊攪打還邊說:「玲子,知道不?老一輩人說的,攪一千當一邊,攪一萬當個蛋。」玲子當然不知道什麼意思。媽媽就解釋,說:「蛋要多攪,把蛋白和蛋黃徹底攪散攪融合,攪一千下等會下鍋煎時蛋會變得很大,可以多出半個蛋來,如果攪一萬下等會煎時就會變得更大,直接多出一個蛋來。」玲子聽後就偷笑,心想,騙小孩呢,蛋就那麼一個,你就是攪二萬下不也還是一個蛋,還能多出一個蛋來?但玲子沒做聲,心想着等下媽媽往鍋不要放太多水就行了。鍋很快燒熱了,媽媽很小心的從一個小罐子裡挑出一小坨豬油來,然後順着鍋沿擦了一遍,待到油完全融化,再小心的把雞蛋液順着鍋沿淋了下去,雞蛋液在鍋里瞬間就舒展開來,並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香氣也是溢滿了整個廚房。玲子貪婪地用鼻子吸了吸,想像着如果媽媽炒三個雞蛋會怎樣?那吃起來會有多香?肯定是滑嫩入口即化。待到雞蛋變得金黃後媽媽用鍋鏟給雞蛋翻了一個面。玲子正想說可不可少放點水,可還沒等玲子開口,媽媽的半盆水就倒進了鍋里。唉!玲子嘆了一口氣。心說,一個蛋,半鍋水,四人吃。玲子又想起了三個糖水煮雞蛋。

年三十就到就到了。這天的村里是最為熱鬧的,家家戶戶一大早都忙着上街買菜。然後是炒瓜子,炒花生,炒紅薯片。玲子家也不例外,其實,玲子不用猜都知道家裡會買些什麼,肯定和往年一樣,作為配菜的紅白蘿蔔是必須買的,燒魚時用。豆皮也是要買的,油豆腐也會買,肉多少也要割一塊,肥的榨油,瘦的留着炒菜接待客人。魚無論如何都少不了,都說,年年有餘(魚),聽老輩子人講的不會錯。窮歸窮,好彩頭必須得有。玲子從來就沒有吃過三十晚上燒的魚,記得去年過年,媽媽買了一條翹嘴巴魚,雖然只是瘦瘦的一條,但長度夠了,頭尾正好搭到盤邊上。這魚肉質鮮美,吃年夜飯時玲子趁爸媽沒注意就忍不住想下筷子,誰知卻被哥哥看見了,他狠狠的剮了玲子一眼,說:「你好意思?爸媽說的,這魚必須留到初一,叫年年有餘(魚)。」害得玲子趕緊收回了筷子。

過年,各地有各地的風俗及規矩,玲子村裡的規矩是年夜飯必須得有六樣,叫做四盤兩碗。四盤指的是四盤菜,在農村,這四盤菜不外乎是:豆皮炒青菜、油豆腐燒肉,魚、還有一盤茨菰或豆芽,實在沒錢湊不齊四個盤的就削一些荸薺切片當個菜。兩碗則是兩碗湯圓,媽媽說吃了湯圓來年的日子會圓圓穩穩。玲子最不能理解的是兩碗湯圓,為什麼不可以一碗湯圓,一碗蛋,反正都是圓的。

今年的年三十也依舊和往年一樣,爸爸和哥哥負責打掃家裡的灰塵及貼對聯,媽媽和玲子負責上街賣積攢了二個多月的雞蛋,順便再把菜買回來。

玲子問媽媽,為什麼要年三十賣雞蛋?哥哥就笑玲子傻,說:「當然是今天可以賣個好價錢。」

媽媽讓玲子去抽屜里看看,數下共有多少蛋?玲子哪用得着去數,她心裡早就有數了,那雞蛋她每天都得數個八百回,總共25個。沒得吃,還沒得數嗎?過不了嘴癮還過不了眼癮嗎?玲子前幾天甚至都諮詢過剛讀小學二年級的8歲哥哥,25個雞蛋,如果按一角五分錢一個算,可以賣多少錢?玲子盤算着雞蛋賣了錢,除去買菜,媽媽說不定可以給她買一根紅頭繩,如果錢再寬裕一點,說不定還可以再買一盒彩筆。哥哥有一盒很漂亮的彩筆,他用來畫小雞小貓小狗,畫藍天,畫白雲,可漂亮了。玲子喜歡得不得了,但哥哥不允許玲子動他的彩筆,說:「你女孩子家家的,玩我的筆幹啥?」玲子就很生氣,心想,女孩子就不能動筆了?女孩子就不能畫畫了?玲子不想畫小貓小狗,玲子想畫花花草草,想畫小裙子。哥哥加了半天,也沒加出來25個雞蛋可以賣多少錢?總是加到十多個的時候就出錯。氣得哥哥把鉛筆頭往旁邊一丟,發起了脾氣,說:「你算25個雞蛋賣多少錢幹嘛?現在算不出來,等我學了乘法再告訴你。」玲子就笑了,說:「你書白讀了,25個雞蛋賣多少錢都算不出來,還總在我面前得瑟,也不羞。你每年在姑媽家白吃了三個糖水蛋,都沒長腦子。」玲子當然不會告訴哥哥自己心裡的小算盤。哥哥卻一下得意了起來。說:「羨慕了吧!還有幾天就過年了,爸爸初二又要帶去我姑媽家拜年,我很快就能吃上三個糖水煮蛋了。」哥哥說到糖水蛋時又下意識地摸了摸肚子。

「今年我也會一起去,媽媽說的。」玲子爭辯道。

「爸爸開口了不?爸爸沒開口那不算數。你以為呀?去姑媽家要坐船的,坐船要2分錢一個人,如果三個人去,那來回就得一角二分錢呢,爸爸說家裡沒錢。」哥哥梗着脖子說。

玲子的眼睛突然一下就紅了起來,眼淚在眼眶裡直打轉,說:「你現在怎麼又會算數了?還算得這麼清。媽媽說的話一樣作數的,媽媽不騙人,等初二就知道了。」玲子丟下這句話後就不再理哥哥,而是跑去了後院。後院的籠子裡養着三隻母雞,是去年年後媽媽買回來的,玲子蹲在雞籠邊數落着,「看下你們,光知道吃,長一身的油,也不知道下蛋,還歇窩,等下爸媽把你們宰了紅燒。」

玲子為了這三隻母雞能多下蛋是費盡心思,平常吃飯都會為它們省下幾口,還時不時去野地里挖蚯蚓給它們打牙祭。媽媽早就說了,只要玲子餵好了這三隻雞,讓它們多下蛋,那麼來年夏天的小花裙就有了。雖然現在玲子還想要一根紅頭繩和一盒彩筆,但玲子覺得這些要求一點都不過份,這三隻雞吃得肥肥壯壯,從清明節開始就卯足了勁下蛋,也不知什麼原因,這天一冷,下蛋就少了,其中還有一隻歇了窩。25個蛋,足足積攢了二個多月。

因為多了一個心眼,玲子幹活就積極起來,她小心地把25個雞蛋全都裝進了一個墊着稻草的籃子裡提了出來。媽媽正在招呼哥哥把他自己的房間打掃乾淨,看到玲子提着雞蛋出來就笑了起來,說:「呀!咱家玲子長大了,會幫媽媽幹活了。」說完啾了啾籃子,問:「多少蛋?」

「整整25個,都是大個的,可以賣個好價錢。」玲子說。

媽媽伸過頭來又啾了啾蛋,說:「還真是,這蛋可以,看着像雙黃蛋,沒枉費玲子那麼辛苦的挖蚯蚓。」遲疑了下,媽媽又對爸爸說:「有一隻雞歇了窩,要不,咱今天把它給殺了,一年到頭,孩子們也沒見一點葷腥,他們正在長身體。主要是現在冬天,不下蛋光長一身的膘。」哥哥聽了眼睛一亮,搶着說:「我贊成,同學們都說我長得像豆芽菜,沒吃肉,營養不夠,如果吃雞了,我肯定會長胖。」玲子當然也想吃雞,玲子都記不起來雞肉是什麼味道?離上一次吃雞有多久了?但玲子還是捨不得殺雞,那三隻雞可是擔負着重任的——小花裙,紅頭繩、彩色筆等。再說了,養了一年,玲子都跟它們有感情了,平常只要玲子一招呼,這三隻雞都爭先恐後的往玲子身邊擠,像聽得懂人話似的,想到這,玲子趕緊說:「不行,不能殺。」

爸爸正用綁了掃帚的棍子站在凳子上打掃屋頂的蛛網,他停了下來,看了看瘦得竹杆似的哥哥,嘆了口氣,說:「再養養吧,不會歇太久的窩,很快就會下蛋了。」

哥哥剛剛還滿臉興奮,一聽爸爸說不殺雞,頓時把頭耷拉了下來,嘴裡嘟嘟囔囔,說:「別人家過年都會殺雞,就我們家,別說殺雞了,肉也買得少,過年還不讓吃,還要留到初一接客,難怪同學們給我取外號叫'瘦骨精』。」

爸爸有些無何奈可,他從凳子上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塵,然後指了指旁邊一個小凳子讓哥哥坐下,說:「玲子都比你懂事,你都念小學了,這筆賬都不會算嗎?雞隻是暫時歇窩,殺了多可惜。'三個月的雞,吱吱吱,三個月的鵝長一坨,』雞仔養三個月都還是小雞,還在吱吱吱叫,還不會下蛋呢。」哥哥爭辯道:「媽媽說過,菜花黃,半斤八兩都做娘。我們重新買雞仔,養到清明菜花黃的時候它們就下蛋了。」媽媽在旁邊聽了卻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完後卻又嘆了口氣。接過玲子手裡的雞蛋,說:「走,玲子,賣雞蛋去。」正準備出門,媽媽卻又轉身一腳拐進的房間,玲子清楚的看見媽媽從籃子裡取出了三個雞蛋放進了抽屜里。

吃了年夜飯,新的一年開始了。初一那天,全村的孩子都出動了,家家戶戶拜年。鄉下的孩子都很純樸,都很羞怯,拜年也不知道說句吉利的話,都是每人抓着一個小袋子,往人家門口一站,把袋子撐開。大年初一,來的都是客,主人們只要看見孩子,都會或多或少抓上一把年貨放在孩子們的袋子裡。哥哥和玲子也加入了拜年的大軍,村里一圈走下來,兩人袋子裡的年貨都裝得滿滿的,這些年貨不外乎是:瓜子、花生、紅薯片、炒黃豆、荸薺等,玲子不愛吃。當然,玲子去拜年圖的根本不是吃,而是熱鬧與好玩。

心心念念的初二終於到了。

吃完早飯,爸爸就和媽媽商量着提點什麼東西去姑媽家拜年,媽媽有些為難,家裡也沒什麼像樣的、可以拿得出手禮物,但是新年做客哪有空手的道理,禮輕情意重,家裡再困難也得準備幾樣東西。過年送禮講究好事成雙,到底是送兩樣還是四樣?爸媽商量半天,最後決定,還是事事(四)如意,送四樣。一隻雞,一包花生,一包糯米粉和一包凍米糖。在說抓雞時,媽媽下意識的看了哥哥和玲子一眼。哥哥和玲子面面相覷,不敢有意見。爸爸說過:人可以窮,但必須曉得做人,該有的禮節咱一個都不能少。

禮物準備妥當,爸爸就招呼哥哥,「新衣服穿好了沒有?走了,早去早回。」玲子卻早早穿好新衣守在門口,看爸爸只叫哥哥沒叫自己,心想,這沒有一點讓自己去的意思呀,玲子急了,趕緊跑到媽媽身邊,眼眶裡都是淚,說:「媽媽。」媽媽當然知道玲子的意思,就跟爸爸商量,說:「要不,今年讓玲子也一起去吧,她都盼了整整一年。」爸爸遲疑了下,嘆了口氣,說:「你都知道我姐姐這人,家裡比我們還困難,但又特別重禮節,每年去都是每人煮三個糖水蛋,末了還要回禮,我過意不去呀。」爸爸都這樣講了,媽媽哪好再堅持

看着爸爸帶哥哥出門,玲子到底還是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看着哭得傷心的玲子,媽媽轉身去了房間,出來時手裡變戲法似的多出了三個雞蛋及一小瓶子糖。

「玲子,看,這是什麼?咱煮糖水蛋。」媽媽說。[1]

作者簡介

龔小花,女,江西南昌人,現居惠州,廣東省小小說學會會員,惠州市作家協會會員,惠州市民間文藝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