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领巾的故事(六)(蔺建新)
作品欣赏
红领巾的故事(六)
几天之后，学校收到了产妇家属寄来的表扬信，玲玲受到了表扬。
原来，那天产妇急着上厕所，没想到在解手的时候，意外地分娩了，将孩子生在了茅池里。要不是玲玲眼疾手快，跳到了茅池里，用双手托举起婴儿，这个小生命早就没了。
那时候的卫生院设施简陋，厕所更不在话下。一般都是就地取材，有什么用什么，只要能达到解手目的就行。比如找几口破水缸，埋在地地下，把崩纹破损的地方用白灰泥补圆了，然后在缸口上面放两块水泥板或者是青石条，大致错开蹲坑间距，这就变成了一个个经久耐用的茅池；再垒上四面墙，篷个顶，这就成厕所了。玲玲此次跳下去救人的就是这类水缸茅池，差不多有一米多深。
这件事发生后，玲玲并没有因为自已的英雄壮举，而为她顺利加入组织多赢得一分筹码。相反，一些负面现象的出现，倒让她更多地陷入了郁闷孤独的境地。
首先，同学们都嫌她肮脏，上课谁都不愿挨着她坐。她身上本来就背着黑锅，不受人待见，现在更是又黑又臭，谁还敢靠近她。而被迫通过抓阄方式和她调到一桌的同学，也整天骂骂咧咧满腹怨气；上体育课没人和她搭伙；放学排队她站最后一个……好像一夜之间玲玲变成了一个臭不可闻的黑崽子。
而我不嫌她脏，我连做梦都想靠近她。我觉得玲玲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人。这一点，不论情况变幻到何种地步我都深信不疑。我唯一担心的是她经受不住这种恶劣环境的打击，一时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所以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接连几天放学，我都毫不松懈地跟在她的后面，好像我已经有这个责任和义务要保护她似的。
然而，她的眼神和行动一再告诉我，她并不悲观，她顶得住。从她嘴角露出的坚毅的微笑，以及她迈着大步一路朝前不回头的样子看，她很自信，也很充实；她一直都在为自己获得了表扬而骄傲。
在她这种精神和意志的感召下，有一天我找到了少先队大队长，亳不隐瞒地说出了我的想法，希望下次发展少先队员时，无论如何也得考虑一下玲玲。我说要是玲玲戴不上红领巾，恐怕谁都不够资格。
然而，在元旦发展的那一批里，玲玲仍然没被批准，反倒意外地批准了我。说我这一段表现突出，在劳动中不怕脏不怕累；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的立场坚定，阶级觉悟明显提高，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我实在不知道我的立场坚定在哪儿了？怎么就一下子由软弱变成了坚定？后来我专门请教了红领巾中队长，他也没有明确告诉我，不过从他含糊的碎语中，我大概猜出是因为那天玲玲从茅池里爬上来二次捽倒在地上，我袖手旁观没有伸手去扶她，彰显出我的立场坚定，阶级觉悟明显提高。所以我被组织吸纳了。殊不知，这正是我连日来最为感到丢脸的地方。我恨我当时的懦弱和麻木，怎么就会眼睁睁瞅着她伸手求助，而无动于衷不去拉她一把呢？
我手捧着鲜艳的红领巾，心里却冷若冰霜，没有丝毫的激动骄傲和自豪感，有的只是极度的懊悔羞愧和难过！……蓦然，我觉得我手上捧着的并不是我心目中向往的红旗一角，只不过是一块极其普通的红布条而已，不具有任何非凡的象征意义；而真正具有象征意义的红领巾早已恰如其分地佩戴在了玲玲的心坎上。玲玲才是红领巾当之无愧的拥有者。
隆冬的一个下午，同学们都在上课，灰蒙蒙的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不到半个钟头，大雪就覆盖了学校。此次降雪，雪势之猛，雪量之大为近年来罕见。下课了，同学们都争抢着跑到室外，狂欢地追逐着漫天飞舞的雪片，充分享受大自然的恩赐。有的同学蹦跳着伸手去空中乱抓，刚抓到手一片儿还没等放进嘴里就化掉了；有的干脆仰着脸张嘴去接，让一片片雪花落入冒着哈气的嘴里，落到舌头上，感觉丝丝凉意。
到了晚上，雪就下了有一尺多厚，好像到处都蒙上了厚厚的棉被。同时气温骤降，一般没有什么急事基本上都足不出户了。而就在这样一个气候恶劣的夜晚，谁也不会想到，一个衣着单薄，饥肠辘辘的小女孩儿，肩负着班委的重托，正义无反顾地行走在冰天雪地里。远远望去，小女孩头上裹着的红围巾酷似雪地上的一缕火苗，被风刮的左右摇摆——她就是玲玲。
今天临放学的时候，班长象往常一样，需要指派一位同学晚上到校看看炉子，给炉子适当加些煤，别让第二天的火熄了。可没想到今天派谁谁不去，都推说有事。平时好天的时候都争着抢着去还安排不过来呢。班长一时犯起愁来。就在这时，一向不爱多嘴，不好出风头的玲玲，忽然主动提出愿意承担今晚的看火任务，这无疑给班长解了围。班长一高兴，便送了玲玲两句好听的话，希望玲玲能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好好表现，经得起组织的考验，争取早日入队。
甭管这话是真是假，可对于当时的玲玲来讲，那就相当于圣旨，相当于天大的喜讯，相当于组织上正式向她释放出了一个积极信号：她加入少先队有望了。[1]
作者简介
蔺建新，河北磁县人,1985年发表处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