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緣白雲山(凌代瓊)
作品欣賞
結緣白雲山
一座遠在夢外的白雲山,卻因一次榆林採風線路的改變而結緣,不能不說,道與人生命行程之間有可道,又有自然微妙的關係。
草原的風,黃河的浪,陝北的民風與古老的山水,在這裡自然相交、相映。站在傳統文化、宗都文化、黃河文化、黃土文化、民族文化交匯的白雲山上,眺望天、地、人三界一體,儒、釋、道三教交匯,合同天人,與虛渾一為全真境界的白雲山,眼中真是郁然有彩。山不僅大有微妙玄通之感,連視野里,山門次第層開,依山而建的54座廟宇,轉換而成的道文化建築語彙,都在一種自然的輝映中,有言有聲地抒懷。俯瞰整個白雲山,道象萬千,上善生輝,以「道」為物象,展示並講述自然與生命心念凝結而成老子《道德經》的白雲山,就是一部自然展開在地理上的人文大書,而眼中的雲,正在風聲雲起地誦讀。
走在白雲悠悠的山道上,口呼吸着山道之風,聞自然存在的書香,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清靜、柔美之中還透着涼爽。人走在自然山水與建築的文字里,隱約感到身體內的「有」與這裡的「無」形成了「有無相生」之感。越來越爽的身體,在自然山水與《道德經》文字的呼應中得一而清的行走。人越來越亢奮與喜悅。處於變化之中的身體悄然告訴我,有種說不出是什麼的東西,正被這裡山水中蘊含的細微接引而釋放出來。
位於陝西省榆林市佳縣城南5公里處黃河之濱的白雲山,古稱雙龍嶺的白雲山,亦叫嵯峨嶺,就因終年白雲繚繞,而改稱白雲山。我聽說,山上住着一位高道叫張明貴。他,五歲許身道門,十二歲拜師入道,道號明貴的張明貴道長,是全真道龍門派第二十代傳人。夏日白衣一襲,銀須飄逸,氣度雍容。如能遇見,還可問道解心中疑惑,豈不美哉。上山我是一邊走一邊想。
走在道既是空,空既是道的山階上,眼觀九曲黃河在山前環繞,橫嶺千峰恭殿於後的景象,初上以道立身之地,一切還是陌生的我,不知道怎麼與物相應。人在一種熱度與反應中,就以《道德經》當翻譯,解讀着山上「道法自然」的物象。
我不知道此次登山,能否從道場的物化里,從山上以德化民的鐘樂聲里,窺看到道文化與這土地原發聲音之相和的微妙;更不知道,願景與造化怎樣呈現。這片貧瘠的黃土地,信仰建造的道觀,呈現出的祈求與仁愛,是怎樣轉化成民間朝山景象的。我也不知道陝北人信仰與宗教極度崇拜的關係,是怎樣在人們頭腦中折射、虛幻的反映,怎樣支配着生活與行動準則的。一邊走,一邊觀山象之妙,在心裡想,恐怕連山上99處宏大的宮觀,也述說不清其中的因果關係吧!
陝北高原長期處於草原遊牧民族與中原農耕民族拉鋸式的爭奪狀態。從殷周至宋元的30多個世紀裡,陝北高原上先後出現過獫狁、鬼方、土方、戎、狄、樓煩、匈奴、羌、氐、鮮卑、稽胡、党項、吐谷渾、女真、蒙古、高麗,以及來自西域的龜茲人、粟特人等20多個北方遊牧民族,與漢民族長期錯居。陝北人的人種,有雜交優勢,男性多壯實剽悍、倔強豪爽,女性多窈窕娟秀,心靈手巧,人稱「米脂的婆姨綏德的漢,清澗的石板瓦窯堡的炭」。山連着山,溝套着溝,無霜期短,水源奇缺,黃土層雖厚,卻只能生長五穀雜糧的陝北人,需要安寧,相信並崇拜超自然的神靈,虔誠地仰望祈禱,在與命運抗爭的過程中,藉助於道,讓神秘世界的力量加入進來。處在地理位置中的白雲山道場,就是陝北人支配的日常生活的自然力量和社會力量形成的道場,也是陝北社會意識形態象形之一象。感嘆,眼裡無塵的白雲山,道在日常生活間。人走在道與山水、人情、風俗相依相存的山上,有生命與更大的生態群不斷融合之感。這裡真是祈福、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穿越眾妙之門,漸入仙境。強大的白雲山磁場的磁性,由遠到近的震盪,將我們的身體穿透。人恍如進入到另一時空維度。如雲悠閒、散淡地走在400年來,無數道人與遊客走過的道上,同道的文友們「四象生八卦」的語言也被風傳。為山西、陝西、內蒙、寧夏、甘肅等地信眾朝拜的白雲山,短短几百年時間,就建成了占地8.1萬平方米的道場。可想土生土長的道教,與人們的精神需求形成多大的磁場與吸引力。願力引動的朝拜,世間實相與白雲山道場的人文關懷,在時間裡是怎樣的風生水起,是可以想象出的。向善同道同德,白雲山上演化出的笙管齊奏,經韻悠揚的道教與百姓之間的「德蓄之,物形之」的故事,也就代代相傳地綿延着。那個此情可待成追憶的明代萬曆年間,終南山的道人李玉鳳來山設化教民,與當地民眾建立了情感的話風,就時刻頻吹動着人們的頭髮,連動着人心,也聯動着一片陝北民情了。
依《道德經》詞彙建築的白雲山,「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但你只要迎着聲音走,用陰陽解讀,用真愛句逗,無為而無不為的走在「生而不有」的文字行距間,那「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的《道德經》,就會從建築的圖畫裡顯像出來。那傳出晨鐘暮鼓的鐘鼓樓,三清殿 無老祠、文昌樓、三官殿等等建築,就會從古老的聲韻中切換出聲來。
山上各種不同的建築與道路,分別以不同的氣息,吸納着我們新銳採風團的人們。在相互吸引,無極與太極的作用下,人在無欲以觀其妙中,被宮、觀、祠、樓、閣分別吸去。注目在道文化與建築細節中的我,感覺着道與土地的若存與綿延,體會道在日常生活中被轉換的細節之中。也體會着水無痕,道無形的另一種常存。可能人在形質中停滯太久,轉身,身傍採風團已無一人。就一人走在深淺不同的道上,書上說,白雲山因受皇家恩賜而成為上品宮觀,白雲山道教因此名揚四方。禮問,那明萬曆皇帝親賜御製《道藏》4726卷書籍,藏於哪裡?可答問人都是搖頭。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我在不知何為的玄通中,又相遇幾位文友。周樂凱說,現在我們幾個人,順道自然走,再不要走散了。與道同行,我們結伴。人走到如《道德經》連接上、下篇的長廊里,從上篇與下篇建築里魚貫而出的文友們在這裡相聚。魚在水中不知水,人在道中不知道的我們,如朝山香客,在神靈護佑的道場中合影。
朝山進廟之後,還有一些物象不能自化。我們協商去找白雲山相關文字資料,這也是我上白雲山之前心裡所想。當我的願力合着山韻前後相隨,當我們的腳步感應着道風,真不知道時間會銜化出什麼象來。我們走進接待處,說明來意,接待我們的白雲山姑娘拿出了一小本《道德經》,說,沒有其他文字資料了。可一旁聽到我們對話的另一小伙走來,與我們攀談起來。從話中知道我們是作家採風上白雲山的,想找白雲山的一些文字參考寫作,很乾脆地說,你們等一會,我進裡屋,將我個人收藏的書,拿給你們。
一摞書拿出,激動的我們話多的就如山下的黃河水。20多歲英俊的他自我介紹,名叫喬峰,去年獲得山西省演講第一名,說自己就是文學青年。我們互加微信後,他告訴我們,會定期在微信里發布白雲山相關信息。算是結緣了,我們當然感謝。
可走出此門後,我還有些不滿。將書分給李東升、周樂凱、呂延梅後,我自己留下一本。可我瞄了一眼留在手中的書《山野流螢》,作者正是張明貴道長。心裡那個喜啊,還真有心想事成之事。這也算是與白雲山結緣了。不是有一句話叫,見字如面嗎!《山野流螢》典出《三國演義》。山野,山鄉原野,泛指民間;流螢,飛行不定的螢火蟲,意為飄忽微弱之光。回去要好好讀張明貴道長的書,學習張道長「以道立身濟世,以詩紀事抒懷」的精神。
對各種廟裡崇拜偶像不感興趣的我們,滿心歡喜的走着,不知不覺走入到了白雲山道教管理處的辦公區,我笑着說,這裡才是白雲山的人文核心區。我心裡還有一事沒有了結。就在迷象中拍照起白雲山的窯洞來。
雖然是山景盡入相機中,可再抬頭,同伴們又不見了。本想與大家一起入門問道,現在也就只好一人挑開道長的竹門帘,進屋下問。曹東平道長家人接待了我。說道長外出,結緣書也找不到一本。我說,任法融道長的書,哪一本都可以。家人說給你手機號碼,與曹道長聯繫。去彼取此的說不通,出門又遇採風團崔斌,我們又一起走進另一扇門,再次向這位可敬的老道說明結緣書目,老道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將還沒有冊封的任法融道長釋的精裝本《道德經》贈與了我。
這是我心儀之書,接在手上沉甸甸的。這本奧秘的發明及神話悟知的書,會開啟我未來的日子。前年,我在樓觀台與任法融道長(原中國道教協會會長)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圍着任道長的人太多,我就沒有再上去與其交流。因為,我相信「道法自然」,相信生命的「感應」。人的活動過程,都應以「自然無為」為法。現在好了,我們可以在心儀的文字里與高道們親切地交流了。
作者簡介
凌代瓊,安徽銅陵人。中國散文學會會員,安徽省作家協會會員。多次獲全國各類散文獎。發表各類文學作品100多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