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一洋炮(郭中会)
作品欣赏
给你一洋炮
王老倔子看瓜一一死心眼儿。这是方圆几十里流传的歇后语。
老倔子没儿没女,孤身一人。这人农活样样稀松,可种瓜却是远近出名的高手。那年头,不让投机倒把,这瓜虽然甜脆醇香,能品尝到这美味的只有这小村子里的人,因为只要你外卖,那就是资本主义尾巴,所以老倔子种瓜的手艺基本派不上用场。
那时真穷,生产队一年到头也不过几百元的结余,这几百元就是村里整年的经费。社员外出补贴,民工补贴,去城里拾粪人员菜金补贴,农具添置全指望这几个钱。队长整天的掰着指头算,用拆东墙补西墙的办法艰难的维持着。
这年一开春,村子就开了队委扩大会议。“这依然如故在这撂着,不想法子挣点钱揭不开锅了,今儿个大伙一准呛呛(研究)出个主意,”队长态度坚决的说。
“那咋整,就出去拉脚这一条道儿,那几匹顶硬的马在那摆着,根本吃不消。”
“啥办法,投机倒把犯法!”
“生产队种点儿值钱玩意儿卖钱,集体的,不知能不能算投机倒把。”
“种药材行不?”
“拉倒吧,种那大黄没人要,都烧火了。”
暂短的议论很快变得安静了,屋子里只有人们吧嗒吧嗒抽烟的声音。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这沉闷的气氛让人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别抽了,都想想正事儿,”队长有些着急。
“要我说呀,种瓜。青瓜红枣,谁见谁咬,保准能卖出去。”二懒王一边说着,眼睛放着光。
“就你馋,没出息,”会计怼他一句。
“不信拉倒,不说了,”懒王有点儿生气了。
“我看贴溜子(靠谱的意思),”队长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补充说,“老倔子现成的瓜王,我看就这么定了。”
老倔子这人是蝲蝲蛄啃秫秸——隔路虫子。他种瓜绝无半点含糊,从打垅,点种,施肥,掐尖,压蔓,每道程序一丝不苟,绝不允许任何人插手。这瓜地简直就是一个封闭的世界,这世界只有他一人。他就像长在地里的瓜秧,从不离开瓜地。
转眼瓜秋到了,每年这个时候,村里的人,无论大人孩子,心里像长了草,这瓜地就成了很难防守的阵地。尽管如此,老倔子的瓜地却终不受损。原因简单,这人死心眼儿,白天,他那张阴着的脸,无论谁去,也吃不到瓜,晚上,谁都怕他手里那杆土洋炮。
生产队开始下瓜了(大面积摘瓜),老倔子用了一天半的时间把摘下的瓜规规整整的码在窝棚前的平地上。像守着自己的孩子,警惕的蹲在旁边,他拧上一锅儿蛤蟆烟,吧嗒吧嗒的抽着。虽然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他还是没工夫吃口饭,因为等一会儿队里的马车就把这瓜运到城里去卖,他必须守着。
叮铃,叮铃……一排自行车立在路边,公社的“检查团”到了。老倔子脸色铁青,摸了摸土洋炮,迅速的站起身。“老倔同志,捡筐瓜过来,”公社秘书近乎命令的说。
“不行,队里的瓜,我做不了主。”
“队长已经答应了,”
“谁答应也不行,大家伙的瓜。”
“别跟他废话,自己拿,”穿干部服(中山装)的年轻人说。
“我看谁敢动,”
“不就是个臭看瓜的吗,”几个人一边说着一边打开自己的麻袋,弯下了腰……
老倔子浑身颤抖着,把这老洋炮对准了那年轻人的屁股。哐的一声过后,立刻响起了驴一般的叫声。自行车队的人架着那年轻人逃了。
“回去把屁股里的绿豆抠出来就好了,”随即,老倔子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
多少年过去,屯子里的香瓜已经形成了特色产业。人们在收获甜蜜和满足的同时,始终没忘记那年轻人屁股里的绿豆,没忘记那驴一般的叫声,更没忘记老倔子和那一洋炮。[1]
作者简介
郭中会,笔名,冰雪山人,黑龙江省尾山农场人,现住江苏省盐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