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外的忠誠(第二章)(劉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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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外的忠誠(第二章)(
趙志華的媳婦立刻應聲:「不是給你留着門哩嗎?你怎麼沒有推開啊?」
江二孬說:「這回插牢它。我要在這裡睡覺。」
早就對劉翠花垂涎三尺的江二孬嘻嘻淫笑着撳滅了手電,等劉翠花走到跟前淫腔怪調地說:「來,過來,兄弟媳婦,過來讓大伯哥摸摸、摸摸你身上有沒有'貨』。哎呀,兄弟媳婦,俗話說,腰裡掖着個扁扁貨,走遍天下不挨餓!」江二孬幾乎是自言自語地唱着湊近了劉翠花。
江二孬原名江永義,因為兄弟排行老二,再加本人好心眼不如壞心眼多,人送外號江二孬。江二孬和原江永仁是本家兄弟,這倒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還是江二孬舌頭長,跟在江不仁屁股後面舔腚舔得乾淨利索,當上了治安員,又當上了治保主任。別看治保主任官不大,可是管着全村的治安工作。這也不是主要原因,關鍵是他能夠利用自己的合法身份往家偷東西,偷得他自己家裡吃不了,還往江不仁家裡送,江不仁家也不用再為吃的操心了。孔麗雲順手往家捎點,純粹是眼饞肚裡飽,看着人家幹麼她也幹麼唄。
黎明天的時候,江二孬背着一袋子玉米和地瓜來到趙志華家門口,他推推大門沒有推開,放下袋子來到後窗下,砰砰,敲了兩下窗戶。趙志華的媳婦立刻應聲:「不是給你留着門哩嗎?你怎麼沒有推開啊?」江二孬沒有回聲,他知道自己剛才沒有用力推門,趕緊回到大門上。這時大門開了,裡面露出趙志華媳婦劉翠花沒穿衣服的裸影,她故意探出頭來看看江二孬,好像確認一下似的。然後開了大門說:「快家來吧。昨天我睏急了,送你走後,迷迷糊糊把門插老了,不怨你推不開門。」江二孬說:「我說怎麼開不開啊?我還以為你忘了呢?」江二孬下腰背起布袋,走進大門裡,那大門吱呦一聲又關上了。接着嘩啦一聲插上了門閂。夜又恢復了寧靜。
江二孬說:「這回插牢它吧。我要在這裡睡覺。」
劉翠花說:「知道,這會又不迷糊。」說着話兩人離開大門洞,一塊向屋裡走去。
「你這是背來的什麼?」劉翠花小聲的問。
「玉米、地瓜、南瓜什麼都有,夠你吃幾天的啦?」江二孬小聲的說。
「怎麼夠我吃幾天了,你不來嗎?你還想着回黃病臉子那裡去嗎?」
「那裡還有什麼想頭?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都好幾天不回家了。」
「我說呢?你要是那麼沒良心,我就不伺候你。」
「放心吧,我早晚離了她,給你結婚。」
兩個人來到屋裡,江二孬放下布袋,劉翠花關上了屋門。這是趙志華復員回家以後分得一處宅院。3間堂屋,兩明一暗,西邊是一間裡屋;西南角上有一間大門,東南角上是廁所。劉翠花解開袋子,把東西放到裡屋以後,又開了屋門,到院子東南角廁所里解手。江二孬已經等不及了他躺到炕上親昵叫着:「村花、村花……劉翠花提着褲叉子跑進屋裡,關過門來插上了兩道門閂。
村花是劉翠花的外號,至於為什麼叫村花這就不用解釋了。江二孬這樣叫似乎覺得更刺激、親近一些。劉翠花不管這些,叫什麼都行,她看重的只是布袋裡的東西和江二孬手中的這種便宜——不費吹灰之力,更不用擔驚受怕,東西就往家跑。這真是天上掉餡餅——老天爺爺賜給她的福。在這種年月里,能夠過上這樣的生活,就給神仙過的日子一樣。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她知足了,她願意做江二孬暗地裡的相好或者公開的夫妻都行。他們的姻緣來自橋頭。
那天,江二孬在橋頭上截住了滿載而歸的劉翠花。他一看劉翠花那白嫩細膩的臉頰和雙眼迭皮的模樣以及纖細柔美的身段,心中頓生醋意,這樣俊的人跟了趙志華那個窩囊廢,真是鮮花插到了牛糞上,夜明珠埋到了灰窩裡。要是跟了我,我天天給她洗腳也知足。早就對劉翠花垂涎三尺的江二孬嘻嘻淫笑着撳滅了手電,等劉翠花走到跟前淫腔怪調地說:「過來,兄弟媳婦,過來讓大伯哥摸摸、摸摸你身上的'貨』。哎呀,兄弟媳婦,腰裡掖着扁扁貨,走遍天下不挨餓!」江二孬幾乎是自言自語地唱着湊近了劉翠花。
劉翠花知道身上帶着玉米,不讓他翻又不行,只得仇視的看着他讓他摸。江二孬故意認認真真的從上往下摸,摸着了什麼也不吱聲,也不往外掏,只是有意識的用力掐劉翠花一下,讓劉翠花知道他翻着了她身上帶的「贓物」,讓她明白他的意思。這樣翻完了夾肢窩,又翻完了腰間,仍然沒有掏出「贓」來。劉翠花知道江二孬已沒有惡意,這才放下心來,由敵視轉為欣喜。看到劉翠花的情緒變化,知道劉翠花是個賣貨的女人。便大膽的摸到她的腿襠,撇開劉翠花拴着的玉米,輕輕地扭了劉翠花那敏感的部位一下。然後抬起頭來觀察劉翠花的反應。由害怕、仇視、竊喜、轉為感激的劉翠花,忽然覺得陰部被扭了一下,霎時像一股電流涌遍全身,臉蛋立刻紅了一陣,朝着江二孬笑了。在夜幕朦朧的橋頭上,江二孬看見劉翠花露出了一口白牙,笑得像冰糖石榴裂開了嘴一樣。他知道她有意了,她也知道他有情了。雙方都心領神會,江二孬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走吧,走吧,什麼也沒帶,典型的免檢單位。要都給這個似的,咱們治安部門就不用這麼累了。」劉翠花滿身攜帶着玉米順利通過橋頭,還受到了誇獎,恣得她心裡比喝了蜜都甜。心想:這可是棵大樹好乘涼啊!以後有他護着,無論帶着什麼東西,還愁不能通過這橋頭。
江二孬三歲時就沒他爹了,從小跟着他爺爺過日子。小時候家裡窮,從小就沒穿過鞋,到15歲了還沒有褲子穿。光着腚滿村里跑,滿街上轉。誰家地里有瓜,誰家樹上有棗,他都知道。全村里瓜果梨桃沒有他偷不到的。上樹摸鳥蛋像猴子,下河撈魚蝦像泥鰍。沒有他做不到的孽。因為家裡窮又沒人管教,到了30多歲才娶了媳婦。
村里人說:「只要有法把他治着,村里就不沒東西了。」江不仁看在本家兄弟的面子上,覺得可以利用他以賊治賊,就叫他當上了治安員。他當上治安員以後,既能逮賊也能做賊。不但餵飽了他自己,也餵飽了江不仁一家。這讓江不仁更賞識他了。很快提拔他當了治保主任。
隔天以後的下午上工的時候,江二孬在街上碰見了劉翠花。兩個人的眼神像飛箭一樣在他們兩人中間一碰,算是又接上火了,彼此相互一笑。江二孬說:「今天傍晚查得嚴,別帶東西了,等晚上你留着門,我給你送家去。光身上帶個一星子半點子的,還是誤不了挨餓,丟人撒氣的不值當。」劉翠花似信非信的點點頭算是聽見了,與江二孬擦肩而過。走過去以後,兩個人同時回過頭來相視一笑。這種你有情我有意地回眸,是驗證還是約定,當時就無人知曉了,抑或許兼而有之。
到了晚上,劉翠花吃了晚飯,燒了一鍋熱水,仔仔細細的洗了一個澡,她知道他只要來就一定有那個目的,一個男人深夜上一個女人家去,這是理所當然的,她不能不做好一切準備,讓他玩一次就永遠想着她,不,光想着還不行,得永遠讓他像着了迷一樣纏着她。然後關了大門,把那門閂插進去一個頭,從外面輕輕一推,知道插門了。但是知情人稍微用力一推,晃動一下那門,門閂就會從插口裡滑出來,再一推門就開了。她反覆試了幾遍,都很靈驗。這才放心的回到屋裡躺倒炕上仰面朝天想象着好事,期盼着江二孬的到來。她的心砰砰的激動的跳着,身體一起一伏反覆的做着嘗試,心裡想着大門,耳朵聽着大門。大門上有一點動靜,她都能聽到。然而每一次都讓她失望了,不是鄰家的貓就是過路的狗,無意間觸動了什麼鬧了動靜,讓她誤會了。一直到了半夜大門一直沒人開,她也一直沒睡着,她有些失望了,想睡着又不甘心,燃燒的慾火在她身上一直不肯就此熄滅。
到了過半夜,她睡意上來了。但又怕誤了「好事」不敢深睡。朦朧間她聽到門響了,是他,是他來了,這回是真的。她一躍而起,開了屋門,迎到院子裡。江二孬扛着一個布袋見了她說:「這都是吃的,快插門去,快插門去。」正不知所措的劉翠花聽了江二孬的話趕緊跑到大門洞裡,緊緊的插上了大門。
劉翠花素不知道天下還有這樣的好事,這不是天上掉餡餅嗎?這不就是神仙過的日子嗎?這樣的好事,這樣的人不緊緊的貼上那才真是沒福哩。從此以後,她以身相許,使出渾身解數討好江二孬,深得江二孬歡心,她家不但餓不着,還有了存糧。從此以後,她提留上褲子充好人。明着不偷不摸不搶不計較,變得又大方又仗義,每天吃飽喝足了以後,打着飽嗝指責別人是:「餓死鬼托生的,不會過日子。」就好像她沒挨過餓一樣,就好像她做的好事別人不知道一樣。
江二孬自從有了這個狐狸精纏身,十天半月不回家一次。偶爾回到家裡看着自己的結髮婦人,這也不行那也不對。橫挑鼻子豎挑眼。5歲的兒子看見他回來了,親熱的摟着他的腿。心煩意亂的他不認為這是自己的過錯,反而認為這是老婆唆使。使勁一腳把兒子踢了個仰面朝天,兒子躺在地上哭起來。老婆看見了說:「你怎麼打孩子呢?孩子礙你什麼事來?」他氣急敗壞地說:「我不光打孩子,還打大人呢。」說着話揚起巴掌劈頭蓋臉打了老婆一頓。晚上他到劉翠花家,給劉翠花匯報戰果。
劉翠花說:「打得還是輕,趕多昝把她打跑啊?打不跑,我的身和我的心就不能全給你。有一天那窩囊廢家來了,你就不能來了。時間長了,我還得屬於他。那你就得像個饞貓一樣,站在一邊乾瞪眼看着,能看不能吃了。你想想是不是怎麼回事?」
江二孬說:「這還不好說,下一次照死里打,打不死她也叫她活不成。」
劉村花說:「那可不行,不能打死她,得給她留口氣。打死她你還能活命?殺人償命,這你還不懂?」到這個時候了,劉翠花已經打譜和江二孬做長遠夫妻,她不忍心這棵大樹倒下了,她還得依靠他享福呢。
「你想得還挺周到。」
「這還不全都是為了你呀。只要你給我一心,我就給你一意。咱倆一心一意才能配成夫妻過日子。」
「那好,下一步就看我的了。
「一定要快。快刀斬亂麻,絲絲歪歪的趕那窩囊廢回來就難辦了。」
「不出三天,我就把她打回她娘家去。再給他離婚。」
「光給她離婚啊?還有呢?」
「還有什麼?」
「你想想。」
「我想不起來。」
「你給她離婚的目的是什麼?」
「為的給你結婚啊!」
「那你怎麼沒說?」
「不說,也是怎麼回事。」
「那可不行,你得對天發誓,你不發誓,我今天就不伺候你。不伺候你懂嗎?讓你守着饃饃餓着肚子。」
江二孬沒有說話,他似乎正在琢磨劉翠花的話,想象着今天的肥肉能否吃到嘴裡。劉翠花見他不語,認為他還不明白她的意思,接着補充解釋:「不伺候你就是,舉個例子說吧,就像那貓看着那鮮魚在碗裡放着,就是撈不到吃,因為有籠子蓋着呢,看到眼裡了,也聞到了腥味,就是吃不到嘴裡,饞的他喵喵的叫着干着急,不信你就試試。」
「好、好、好,我對天發誓,我對天發誓。」
劉翠花這個人可不是個簡單人,她說這些話都是做好了準備的。今天她提前做了3樣供擺在了桌子上,還買了香。「光用嘴說不行,我還要見行動。」劉翠花說着話拿起一個準備好了的蒲團放在了大桌子前邊,然後點着了香。江二孬只看着了劉翠花的容貌,沒有想到他還有這麼多的花花腸子。話說到這份上,江二孬只好雙膝跪地對天明誓:「老天爺保佑,只要我和王長蘭離了婚,我就和劉翠花結婚。我不和劉翠花結婚,天打五雷轟,不得好死。」劉翠花拉起江二孬來說:「行了,以後就看你的行動了。光你發誓還不行,你看我的。」她跪倒地下,磕了三個響頭默默地說:「老天爺爺保佑,我只要和江永義結了婚,就一定與他好好過日子,白頭到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從今以後不論他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不會離開他。」
自從江二孬和劉翠花對天發誓以後,江二孬橫下心來要打跑老婆王長蘭。一天打她一頓,果真沒出三天,王長蘭抱着孩子回了娘家,人家知道他好了瘡疤忘了疼,已經變心了,跟着他也沒好日子過了,不久就給他離了婚。江二孬和劉翠花也就半明半暗地住到了一起。
在外邊出伕的趙志華聽說家庭後院起火。連夜趕到村子外邊的莊稼地里藏起來,等到過半夜以後,他回到家裡沒有見到劉翠花,他斷定劉翠花在江二孬家,他翻牆進入江二孬家,在窗戶下果真聽到了劉翠花和江二孬在一起的聲音。他以為捉賊捉贓,捉姦捉雙,這回可沒走了。於是他搬起當院裡的一塊石頭狠砸江二孬的屋門。誰知道這江二孬是有準備的。他先讓劉翠花鑽進了他屋裡的地洞,然後開了門,讓趙志華在他屋裡翻人。趙志華在江二孬的屋裡,先從床底下翻起,旮旮旯旯里都翻了一遍,沒有翻到劉翠花。他泄氣地想,剛才可能是我聽錯了,翠花可能是回了娘家,或是不知什麼原因住到了鄰居姊妹娘們的家裡了。要真是那樣,自己這樣做就忒冒失了。回家等等吧,說不定她這時已經回來了。想到這裡他抬腿就要回家,江二孬一把抓住了他,接着對趕來的治安員說:「這傢伙夜入民宅,非偷即盜。嚴重擾亂了社會治安,先關起他來,明天送他公社派出所。」趙志華是個老實人,因為沒有找到劉翠花,又砸了人家的門,翻了人家的家,自己認為沒有占理,所以也無話可說。當治安員抓他的時候,他雖然掙扎了幾下,無奈猛虎不敵群狼,幾個治安員合夥揍了他一頓,把他的胳膊擰到背後來,押着他關到了大隊部的辦公室里。派了兩個持槍的民兵看守。他以為就這麼點小事,明天以後說清楚了就會放他回家,或者劉翠花聽說了找到大隊裡來,保他回去。事實不是傳說的那樣不更好嗎?他放心了,劉翠花不是那樣的人,江二孬也不會欺負她。他甚至想,回到家裡和劉翠花說陣子話,把工地上的事給她啦一啦,也聽她啦啦家裡的新鮮事,晚上睡一覺明天一早就趕回工地去。他盼着望着聽着外面的動靜。白天幹了一天活,晚上幾十里地跑到家來,又折騰了這半夜,累得他蹲到牆角里就睡着了。他睡得很香很甜,茄子葫蘆的做了不少美夢,夢見他得了一張「五好民工」獎狀。劉翠花高興地打了糨糊,把獎狀貼到了堂屋的牆上;夢見劉翠花給他生了一個胖小子。睡夢裡他咧開嘴笑了,笑得嘴裡淌着口拉拉。
當他醒來的時候,不,應該說嘩啦、吱呦的開門聲把他亂醒了。他揉揉惺忪的睡眼,看見進來幾個公安人員。其中一個問他:「你叫什麼名字?」他說:「我叫趙志華。」接着這個人拿出一張逮捕證說:「趙志華你被捕了。」然後有兩個人過來給他戴上了手銬。
「這是為什麼?我犯了什麼法?」
「你犯了什麼法,你知道。」
「我知道,我沒犯什麼法。」
「你沒犯法,就逮捕你嗎,你還想耍賴。你毆打革命幹部,將其打成重傷。你看看,你犯下的罪惡。」這時候,江二孬出現在門口。他包着頭,吊着胳膊,白褂子也被撕開了兩道口子。念逮捕證的那個公安說:「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想狡辯。」
趙志華知道自己鑽進了江二孬為他設下的圈套,大呼:「冤枉,冤枉,我冤枉啊。翠花,翠花你在哪裡?快來救我。」都到這個時候了,趙志華似乎還不知道是江二孬和劉翠花兩個人合夥害了他,他還認為劉翠花是個好人。趙志華被逮走了,江不仁整了材料親自送往公社,江二孬自然在家裡養傷,隊長王有才作為證人一塊去了公社。
俗話說五月里冷,豆子打一捧。這一年五月里就冷,豆子長得特別好。李家地里的豆子老早就落光了葉子,全身掛滿了黃金莢。下午滿地的豆子經太陽一照,滿地金黃,金光燦爛。饞的人們一停下來就扒着豆粒往嘴裡填,劉紅雲和李長蓉這些大閨女割得快,割到前邊就蹲下來扒豆粒,裝到口袋裡。割到地頭上休息的時候,劉金香說:「這豆子真好,燎着吃才香哩。」王桂英說:「今天倒是個機會。」有人問:「什麼機會?」「領導人都不在家,不是機會嗎?」「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那咱快割,割回來燎豆子吃。」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就把燎豆子這事定下來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社員們都掛着回來燎豆子吃。嘴裡流着涎水割得特別快,本來太陽落山才完成的活,太陽還沒壓山就幹完了。大人選豆子小孩拾柴火。不一會李家地北頭大路上就有人點着了幾堆火。劉金香娘倆點的第一把火。林芳夕選了一鋪(1)豆莢多又干又熟的豆子。李玫瑰拾了一把柴火。他們從王桂英那裡引着了柴火,接着就聽到豆子嗑嗑啪啪的炸開了莢。霎時李家地北頭大路上很快燃起了十幾堆火,像一條長長的火龍,照着社員們的笑臉,驅趕着黃昏的到來。不一會,火滅了,豆子也燒熟了。大路上即刻瀰漫着燎豆的馨香。林芳夕從鄰地找來一根青秫秸,把崩到遠處的豆莢聚攏在一起,用青秫秸砸滅弱火,砸開沒有炸開的豆莢。然後脫下外面的褂子來,扇去死灰。一片燒成了銅黃色的豆子就留在了路上。
「玫瑰,快拾着吃。晚上家去不做飯了,喝點水就睡覺」林芳夕說。
「娘,你也吃。」玫瑰說。
「你別管我,你快吃就行,我把這些吃不了的豆子裝在荷包裡帶回家去吃。你吃飽了,我也裝完了,咱好跟着你二大娘他們一塊過河。玫瑰蹲下拾着豆粒吃起來,那豆子真香啊!事過幾十年以後,玫瑰說再也沒有吃過那麼好的豆子。那一回在李家地北頭燎豆子讓她回味了幾十年或者說一輩子。這是後話。
林芳夕吃了幾個豆子,就用手把豆子捧起來吹去灰塵,裝在荷包里。一捧一捧的往荷包里裝,裝滿了自己的荷包就往玫瑰的荷包里裝。玫瑰吃夠了就幫着娘吹灰或撐開荷包口。身上所有的荷包都裝滿了,路上也沒有多少豆子了,他們就拾着散落在灰里的零星的豆粒吃。
「都拾掇完了麼?拾掇完了咱一塊走。到了橋上,都聽我的,咱們看眼毛子行事。誰對咱不客氣,咱就叫他不肅靜。沒拾掇完的抓緊拾掇。」劉金香說完話,社員們心裡都有了底。抓緊拾掇完了就跟着劉金香一塊往家走。
來到橋上,治安員用手電一照,社員們都給唱戲的一樣,抹得灰頭花臉,禁不住笑着說:「今天這都是犯的一樣的病,趁着當官的不在家,燎豆子吃。一人留下一把過去吧。」看來別的生產隊社員也有燎豆子吃的。人多勢大,法不治眾。社員們一人給治安員留下一把豆子過了河。
江不仁回到家裡一塊石頭落了地。趙志華雖然是個窩囊廢,但他是個復員軍人,是唯一的能和他抗衡的競爭對手。這些年來一直和他唱對台戲,不分場合地提歪歪靶子意見。因此一直讓他在外邊出伕,不讓他在家裡搗亂。那一年選舉和他就差一票,他一直提防着他。這一次利用這個機會,讓他坐上幾年牢,出來就老實了。這真是一舉兩得。即餵了江二孬這個走狗,又讓對手趙志華受到重創。他親自將他送進了縣拘留所。
他所呈報的材料:
暗殺嫌疑犯趙志華罪行
李莊大隊社員趙志華一貫對黨和政府不滿,反黨、反社會主義,反對人民公社。對大隊幹部懷恨在心,經常深夜闖入大隊幹部家,尋釁滋事,弄得幹部家庭雞犬不寧,無法正常開展工作。
9月2日晚上從工地上秘密潛回村子,在村外待至深夜闖入治保主任江永義家,企圖暗殺江永義未遂,但把江永義打成重傷,砸壞了門窗和家具。攪得大隊幹部和家屬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嚴重影響了大隊工作,擾亂了社會治安。
趙志華的犯罪事實,已經激起民憤。李莊大隊社員強烈要求上級領導,從嚴從重從快處罰趙志華,不罰不足以平民憤!
李莊大隊委員會簽章
李莊大隊社員代表簽名:江永仁 江永義 江永誥 王有才 王有理 劉慶義 劉慶澤 ……
這個聯名狀,把趙志華捆得再結實不過了。據縣法院的領導說:「這個罪狀少說也得判他個3年以上有期徒刑。江不仁坐在椅子上回憶着這一天發生的事,他打着如意算盤,掐着指頭算計,3年徒刑,趕出來多大年紀呢?一個刑滿釋放的人了,還跟他有競爭力嗎?這麼快就剷除了一個心頭大患是他沒有想到的。他回到家裡端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今天早晨江不仁聽說了趙志華的事,覺得機會來了,借着崖子上驢,除去這個心頭之患。於是他親自上陣,整材料造罪證。親自把他送了進去。事後江不仁再使手法,讓趙志華連着在監獄里坐了10年,徹底擊敗了他。
二孬兄弟的傷怎麼樣了,是真的還是假的?包着頭,吊着胳膊,外人看起來怪嚇人的。要是真的還得到外邊請醫生來看。大隊裡到公社培訓的赤腳醫生還沒有回來,外村裡的也是庸醫。趕明天看看他去,給他說說今天的事,讓他心裡別沒數,讓他欠個人情,死心塌地地跟着我干。街上傳說他給劉村花相好,打跑了他媳婦。劉村花比他媳婦還強多少了,這都是烏包狗攆兔子——對毛片了,也是當治保主任吃飽了撐的。其實呢,我要是不提拔他,他連糊粥也喝不上。
這正是 :飽暖思淫貪色相
誣良為盜逞凶狂
注(1)割豆子時,3個人放一堆,一堆也叫一鋪,一鋪至少3把豆子。[1]
作者簡介
張強,平陰縣安城鎮退休教師,中共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