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與老虎(翟永旭)
作品欣賞
老鼠與老虎
在老虎的骨架上裝上老鼠的腦袋,應該把腦袋放大多少倍？我無法計算出來,也找不到確切答案,但是它絕對要比一雙翅膀有價值得多。
我十八歲成為了220千伏變電站的正式值班員,最初的想法同巴爾扎克筆下的拉斯蒂涅一樣,準備憑藉自己的努力求得前程。為此,我每天早早去接班。值班期間,我盡力做好每一項工作,沒有想過要得到領導的好評,只願為了明天更好而從今天的良好習慣開始。
可是後來的發展讓我陷入了匪夷所思的局面。這局面是從交接班拉開序幕的:變電站值班是一個蘿蔔一個坑,接班人早來交班人早走, 接班人晚來交班人晚走。我可以控制住接班時間,卻無法把握交班時間。制度規定不許遲到,遲到了也不見任何懲罰,還振振有詞:你下了班又沒有啥事,多上會班怕啥!要不然誰能像你一樣那麼早來接班。
一個人這樣認為,全站人都這樣認為。我多上會班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稍不情願,就被指責為尖巴。
我默默地承受了這種狀況。一邊在痛苦的深淵裡掙扎,一邊又淪落為下里巴人的地步。
據書中記載:有的說人是猴子變的,應該多爬爬山；有的說人是魚變的,應該多游游泳。此時:我忽然意識到人會不會是老鼠變的,在自然界中,弱肉強食的現象普遍存在着,老鼠不能吞吃其他動物,只好往深處挖士。人也一樣,為了得到某些尊嚴,必須欺負住某些或某個人才能達到目的。否則連生存也成了問題。我沒有想過要欺負誰的想法與行動,所以就活該落到這步田地。這方面忍受了,其他方面的不公平也得必須忍受。否則就會受到眾人的指責。
我仿佛變成了體操賽場上起評分低的運動員,要想取得好成績,只有等到別人失誤的時候。220千伏變電站人多,不可能人人失誤,只要有一個人願學,就輪不到我。110千伏變電站人少,現實逼得他們必須讓我學好業務。我不能像別人那樣正常地工作和學習,長期下去,比這個局面更為可怕。
在重重壓力下,我選擇了逃避。於是便有了往110千伏變電站調動的行動與想法。由於沒有調成,反落下一個話柄。當然遭奚落的原因還因為那個變電站的站長是一個人緣與口碑俱差的人。
我再一次想到了老鼠與老虎這個話題:每次開會時,無論站長還是各位師傅,都會要求我們遵守各種規章制度,然而,一旦有人違反了,看不見絲毫懲罰。因為他們誰也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唯獨我沒有。使得具有老虎一般的制度被老鼠的腦袋所利用。
在老虎的身上插一雙翅膀,勇猛的老虎又能自由自在地在天空飛翔；在老虎的骨架上裝上老鼠的腦袋,比例雖不相稱,卻能免去飛翔的辛苦。
老鼠是卑微的,也是可恥的,同時又是最聰明的。在老虎的骨架上裝上老鼠的腦袋,雖然放棄了些許威嚴,卻又會在不必承受任何良心譴責的情況下處理好工作中的糾紛,自己也損失不了什麼。
主動去110千伏變電站是個笑料,是因為那個站長為人不好。你們又好到那裡去了?一個站長不好,充其量只能算是一隻老虎,你們可是一群老鼠。在自然界中，一隻老鼠比一隻老虎給人類造成的危害大,更何況是一群老鼠呢?對於個人來說,對付一隻老虎要比對付一群老鼠容易得多。
我不想擁有老鼠的腦袋,希望擁有一雙翅膀在天空翱翔。不斷地向師傅請教,又不斷地遭遇拒絕、冷眼,甚至挖苦。
我在茫然無助的陷阱中不忍改變初衷, 當別人有困難時我主動出手相助,依然沒有任何改觀。以後才逐漸悟出:自認為是以德報怨,其實我是一個不配有德的人,所以我的行為只能被看成窩囊。「德高望重」雖然德在前面,但是必須有瞭望才配有德。要想改變,只需一隻老鼠的腦袋,我看不透也做不到。
老鼠的骨架上托不起老虎的腦袋,老虎的骨架上可以托起多個老鼠的腦袋,所以可以讓制度為他們任意服務,他們的目的都能達到。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被他們安排到一個老鼠的位置,忽然又意識到自己並不盡職,所以才會遭此懲罰。
老鼠是卑鄙的,也是狡猾的,同時還是軟弱的,所以只會逃跑。逃跑之後是渺小而又瘋狂的報復。
英雄就是英雄,無論什麼樣的行為,都會得到讚賞。比如《西遊記》上的孫悟空,芭蕉扇本來是鐵扇公主的,人家借給他是人情,不借給他也是本份。為了達到目的,他竟然能變成蟲子鑽進人家的肚子裡。如果這種行為發生在老鼠的身上,結局又會怎樣呢?
曾與人探討過這樣一個問題:某項工作不該你干,或者根本不屬於你,你去幹了,別人還能說你不好嗎?回答:能。他們會說:這活讓他干成這個樣子,如果是誰干肯定要好得多。
老鼠的骨架即使托起了老虎的腦袋,亦無法逃脫「人人喊打」的宿命。更可恨的是,站在老虎的位置上干着老鼠的勾當；還有依偎在卑鄙無恥溫床上的遍地老鼠。仔細想想:真正給人類造成危害的不是老虎,恰恰是站在平民位置上的鼠輩。
我總算想到:為了保護自己,做不成一隻老虎,何不做一隻老鼠呢?
再有人提出無理要求時,我也會堅決不答應；即使有人面臨絕頂的困難時,我也漠然視之；當我被指責為鼠目寸光時,我會坦然地回答:我面對的是一群鼠輩,所以只能用這種眼光了。
我逐漸在他們安排的位置上盡職盡責時,又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收穫。我被調出了220千伏變電站,到了110千伏變電站。看起來,老虎的骨架就該托起老虎的腦袋,否則,也會不堪一擊。
等待我的又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我不知道。只是我的行動不能再延續從前了。我的力量不能改變遍地老鼠的處境,這種處境僅僅憑一個人是無法改變的,要想改變,也許只有等到老鼠也懂得計劃生育的時候吧![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