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培翬
胡培翬 |
中文名: 胡培翬 別 名: 竹村、紫蒙 國 籍: 中國 民 族: 漢族 籍 貫: 安徽績溪 出生日期: 1782年 逝世日期: 1849年 職 業: 經學 主要成就: 創建東山書院 出生地: 安徽績溪 代表作品: 著成《儀禮正義》 四十卷 |
胡培翬[huī](1782~1849),字載屏,一字竹村、紫蒙,清代安徽績溪人。胡匡衷之孫,胡秉欽之子。清代禮學三胡之一。 嘉慶十五年(1810)舉於鄉,次年赴京寓叔父秉虔處,每夜讀書必燼銀燭兩條。1819年成進士(殿試二甲),授內閣中書,實錄館詳校,擢戶部廣東司主事。為官清正,一絲不苟,目睹戶部錢糧出納積弊,提出理財不在開捐例、加鹽價,惟在清理收支。道光八年(1828)十月任捐納房差,揭露前任假照流弊,十年吏部追查竄稿假照案,培翬又附和乞情者奏請免議,同被降2級調用。十三年復原職,後以親老而告歸,從事教育,創建東山書院。 胡培翬幼承10代家學。後又復師汪萊、凌廷堪,學業益精,博採眾說,積四十年,著成《儀禮正義》 四十卷。摒棄時習,泯除門戶,對經書加以補註、申注、附註、訂注,毅然成為一家,是"張皇幽渺,闡揚聖緒,二千餘歲絕學也"。晚年患瘋痹病,以左手寫作,著《燕寢考》三卷、《研六室文鈔》十卷,刊行於世。[1]
目錄
生平經歷
胡培翬(1782~1849),字載屏,號竹村,安徽績溪人。胡匡衷之孫,胡秉欽之子。培翬於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舉進士,後官至內閣中書,轉戶部廣東司主事。浮沉郎署,因無知遇而拔擢之者,故不得大顯。然其居官勤且處事密,故時人有稱其治官如治經者,一字不肯放過。其為人廉直,「絕不受胥吏財賄;而扶隱指弊,胥吏咸憚之」。後假照案發,司員失察者數十人,胡培翬及蔡紹江雖無所污,終因隨同畫諾,被鐫級歸里。後為東南大吏所延聘,胡培翬歷主博山、皋比、鐘山、惜陰、雲間、婁東、涇川諸書院,又自立東山書院,汲汲以引翼後進為己任。士飫其教,從學者百數十人,成材者不乏其人,汪士鐸即其佼佼者,甚為曾國藩所器重。培翬不僅引翼後進,且篤於友誼。郝懿行、胡承珙之遺書,即賴其為之付刻。培翬一生雖不得大顯,但其於學卻孜孜以求,自少至老,研幾探微,勵學不倦。 胡培翬為學,幼承家訓,頗得治學之要。按績溪胡氏,自明諸生東峰以來,世傳經學。延至培翬祖匡衷,尤精於禮,故培翬得以聞其緒言。及培翬十三歲時,從學於從祖父匡憲,獲益良多,他亦自稱沐匡憲之教最深,是知其為學淵源矣。且皖中江、戴之遺風未泯,治經者一循家法,亦對胡培翬治學影響不少。加之胡培翬博聞篤志,廣交士林學者,故其多能納諸人所長,發人所未發,卓有獨見。他曾言:「培翬年二十餘始知厲學,廣學師友,見有方正博聞之士,必就諮訪。」正是這一廣博的為學胸襟,使胡培翬得以掃除門戶之見,博採諸儒為學所長,融會貫通,建構起自己的思想框架。胡培翬幼既得祖父禮學薰陶,及其從學凌廷堪,邃精《三禮》。他又曾問學夏郎齋、汪萊,其學力益深。他如江筠、方體、胡承珙、朱蘭坡,亦對培翬多所啟益。至同他一起考定鄭康成生年之人,如陳用光、朱珔、徐璈、光聰諧、張成孫、蔣廷恩、陳奐、陳兆熊、馮啟蓁、魏源諸人,更是知己同調,為學頗能相互促進。正是濡染於這些師友的資益,胡培翬治學,日益大進。
主要成就
就其為學宗尚而言,胡培翬承其祖父不苟與先儒同異、實事求是、以經證經之旨,立學意在貫通,不標門戶。在《答趙生炳文論漢學宋學書》中,胡培翬指出:「人之言曰:『漢學詳於訓詁名物,宋學詳於義理。』以是歧漢宋而二之,非也。漢之儒者,未嘗不講求義理,宋之儒者,未嘗不講求訓詁名物。義理即從訓詁名物而出者也,特漢承秦焚書之後,典籍散亡,老師宿儒之傳不絕如線。漢儒網羅搜討,務期博採而兼收之,故於名物訓詁特許。宋承五代之敝,人心盲昧,正學不明,故宋儒以言心言性為急,此亦運會使然,非其有偏重也。……宋之儒研求性命精微之旨,先其大者而亦不遺乎小。」然而前儒這一為學特點,卻被後人曲解,至使「得其糟粕,耳食空談,一切儒先古誼輕於背棄,以致聲音訓詁之不詳,而訛文脫字日多,制度名物之不講,而蔑古荒經者眾。」有鑑於此,胡培翬強調道:「以孔門之教論之,漢儒先博學致知,而不廢躬行;宋儒重躬行,而亦必本於博學。考據之學,則又兼博學、審問、慎思、明辨以求致知者也。以漢學為難,得其門徑,亦非難;以宋學為易,則誠有非者也。」又曰:「漢儒說經,各有家法,不為向壁虛造之談。歷魏晉至隋唐,遵循勿失。宋時周、程、張、朱諸子,講明義理,而名物制度猶必以漢儒為宗。」即此可見,胡培翬之超出門戶之見,兼采漢、宋諸儒所長,其識見是相當卓越的。 基於以上學行及為學宗尚,胡培翬乃得以完成《儀禮》學巨著《儀禮正義》四十卷。此集大成之作的完成,標誌着《儀禮》學新局面的開啟。然就此書的撰作過程來看,其成書實非易事。觀胡培翬之致力於此,前後歷四十餘年,窮思極研,俯仰其間,頗有一段艱辛歷程。先是,其祖父匡衷致力於禮學之探討,著有《三禮札記》、《周禮井田圖考》、《儀禮釋官》、《鄭氏儀禮目錄校證》等,其中,後兩種尤顯其禮學根底。就《儀禮釋官》而言,其意乃在於明侯國之官制也。胡匡衷指出:「自泰古輔有三名,厥後雲鳥之紀,代重其號。唐虞官百,夏商官倍,其詳不可得聞。至於《周官》三百六十,詳且備矣,然皆紀天子之官,而諸侯之官弗傳。春秋列國之官,莫詳《左氏傳》,而往往出東遷後,所僭設不盡可據。惟《儀禮》制自周公,燕、射、聘、食諸篇,皆諸侯之禮。而其官名與《周禮》或異或同,因而考之。侯國之制,略具於斯。司徒為宰,執政之官也。……余不揆檮昧,取註疏之說,究其得失,略者補之,疑者正之;又復搜取諸經所載侯國官制,編附於後,廣《儀禮》所未備,庶以見有周一代侯國設官分職之大略雲耳。」是書之作,雖非所論皆精,然能如此系統地考侯國之官,卻系開山之作。吳廷燮嘗論之曰:「按胡氏以《周禮》所紀,皆天子之官,特詳考《儀禮》諸篇所見諸侯國之官,分別臚列,根據註疏,採摭其他經傳,次第詁釋,用心殊苦。……特是書於諸篇,所有官名,皆能指事類情,……洵為有見。至春秋強國置官之僭,……又豈得以其僭而削之。此又論侯國官職者,所當識別也。」洵為持平之論。又匡衷嘗就散見於三禮疏中的鄭玄《儀禮目錄》,集而出之,並校其訛字,且引諸儒說附證於後,每經各為一卷。胡匡衷這一對禮的考究,遂開胡培翬治《儀禮》之先聲。胡培翬既承其訓,自然有所啟發。及匡衷書成,胡培翬為之付梓,且囑洪鐸為之校。洪鐸因謂培翬,當取匡衷所集《目錄》,冠諸簡首,俾閱者知十七篇之屬,而官之屬諸侯屬大夫士者,益易曉。培翬采其言,錄付剞劂。這一過程,無疑對胡培翬研禮極有促進。後胡培翬再受禮於凌廷堪,以前此根基,益有所得。然此時,胡培翬尚屬問學階段,雖有感於治《儀禮》者少,但還沒開始專意於此。其《復夏郎齋書》稱:「比入都來,見為《毛詩》學者,尚不乏人。獨《三禮》之書,講求者少,因校《儀禮釋官》,取全經復讀之,而賈氏之疏,疏略失經、注意者,視孔《詩》疏更甚,頗有重疏《儀禮》志,然此事甚大,非淺學所能任。而以昔日粗聞於先祖及丁卯、戊辰間(指1807~1808年——引者注)從次師(按即凌次仲先生)游,竊窺塗徑,又有未敢自諉者。」又其《石埭訓導汪先生行略》自稱:「時(指在京師時——引者注)方讀《周禮疏》,即舉所疑以問,先生(指汪萊——引者注)為言鄭注若何,賈疏若何。不惟詳其義,並誦其辭。私以為偶然熟是條耳,及數問皆然。驚然起敬,遂介郡學夏師(指夏郎齋——引者注)受業焉。」是知培翬之有志於《儀禮》,乃因緣於校《儀禮釋官》而疑賈疏之弊,因欲有志為之新疏。 方向既定,胡培翬遂於二十五歲之後。致力於《儀禮》之考究,勾稽排纂,旁搜博證,矻矻求之,不間寒暑。他嘗言:「嘉慶甲戌(1814年——引者注),培翬在都,館於君(指胡承珙——引者注)邸。時方草創《儀禮疏》,昕夕與君談論。」其《與羅椒生書》曰:「賈氏之疏,或解經而違經旨,或申注而失注意。《正義》間亦辨正,然必悉加駁辨,恐卷帙繁多,有失輕重之宜,因制為《儀禮賈疏訂疑》一書。又宮室制度非講明有素,則讀《儀禮》時,先於行禮方位盲然,安問其他。今以朝制、廟制、寢制為綱,以天子、諸侯、大夫、士為目;又學制則分別庠、序,館制則分別公館、私館,皆先將宮室考訂,而以十七篇所行之禮,條繫於後,名曰《宮室提綱》,冠於《正義》之首。又陸氏《經典釋文》於《儀禮》頗略,擬取各經音義,及《集釋》以後各家音切,依次補錄,名曰《儀禮釋文校補》,草創未就。」這是其考訂階段。此後,胡培翬再加精研,漸有所著。胡肇智嘗曰:「道光乙巳(1845年——引者注),智奉諱南歸,見《喪服經傳》、《士喪禮》、《既夕禮》、《士虞禮》四篇已成。《特牲饋食禮》、《少牢饋食禮》、《有司徹》諸篇,草稿粗具。其餘各篇,皆經考訂,尚未排比。先叔父(指胡培翬——引者注)初意專解《喪服》,故從喪、祭諸禮起手也。」這是胡培翬為《儀禮正義》成型階段。嗣後,胡培翬雖患風痹,猶力疾從事,以左手作書,又以族侄肇昕素留心經學,乃引之助校。如此幾年,用力不懈。至辭世前,胡培翬尚致書肇智,稱:「假我數月,全書可成。」可惜的是,這一願望未及實現,他便謝世,致使遺留下《士昏禮》、《鄉飲酒禮》、《鄉射禮》、《燕禮》、《大射儀》五篇未成完帙。此後,其弟子楊大堉據胡肇昕所采輯諸說以為底本,補纂成之,以「堉案」及「肇昕雲」以區別,遂將胡培翬夙願付諸實現。雖其體例與原書時有未合,畢竟得聞培翬緒言,基本符合培翬之意。嗣後,黃元同嘗貽書培翬從弟培系,勉以改訂,卒不果。 與《儀禮正義》相發明,胡培翬所著《研六室文鈔》中,於禮亦多所闡發。如卷一之《儀禮為人後者為其本宗服述》、《儀禮士冠禮韡韐注正讀》、《六經作自周公論》、《井田論》;卷二之《宗廟路寢明堂同制考》、《大夫二朝考》、《東夾西夾考》、《校儀禮聘禮及郊注脫字》;卷三之《儀禮非後人偽撰辨》、《禮記寢東首於北牖下辨》、《儀禮喪服記於所為後之兄弟之子若子解》、《周禮嫁殤說》、《儀禮姑姊姊妹說》、《養母不宜服斬衰三年議》;卷四之《與郝農部論廟寢書》、《與費耕亭論繼父服書》、《與陳碩甫論禘祫及國語注書》;卷五之《答洪筠軒論燕寢書》、《答張阮林論燕寢書》、《答家墨莊論燕寢書》、《答包孟開論燕寢書》、《答湯茗孫論本生祖服書》、《答章生遇鴻問韋弁書》;卷六之《[[讀<儀禮私記>序]]》;卷七之《[[<儀禮集釋>書後]]》、《[[<儀禮經注校本>書後]]》等,所論皆足與《儀禮正義》相印證。胡培翬此書,乃主涇川書院時所成,其主導思想在於探討有關經義諸問題。胡先翰、先頖嘗曰:「翰等間請梓其著述,吾師謂所著書尚須改訂,惟說經之文,久思就正四方有道,而苦鈔寫不及,若以刻代鈔,其可。於是出所作古文,命擇其有關經義者,得八十餘篇,編為《研六室文鈔》十卷,授之剞劂;其無關經義者,雖已傳於外,概命勿付梓。……其解經不尚新奇,不事穿鑿,惟以經證經,心得最多。」即此可見,胡培翬之於《儀禮》,亦可謂審慎矣。 胡培翬之《儀禮正義》,主旨在以鄭注為宗,辨賈疏之不足,旁證博辨,輔翼鄭氏。羅惇衍曾指出:「績溪戶部胡先生,夙承家學,邃精《三禮》,以《儀禮》為周公作,有殘闕而無訛托,鄭注而後,惟唐賈氏公彥疏盛行,而賈疏或解經而違經旨,或申注而失注意,因參稽眾說,覃精研思,成《正義》若干卷。」陸建瀛亦稱:「《儀禮》經文古奧,世所罕習。鄭氏以前無注本,其後自賈疏外,傳者甚尠。蓋墨守者多涉穿鑿,師心者復病蕪陋,古典所存,幾成絕學。績溪胡農部撰《正義》,以鄭注為宗,而萃輯群言,辨析精密,洵足輔翼鄭氏,嘉惠來學。」此乃胡培翬大旨所在。 然胡氏這一基調的確立,實與其對《六經》及《儀禮》的認識密切相聯。在他看來,《六經》乃周公所作,而非出於後世。其辨之曰:「《六經》傳自孔氏,然後之儒者祗言孔子刪《詩》、《書》,定《禮》、《樂》,贊《周易》,修《春秋》而已,未嘗言作也。然則孔子以前,作之者誰歟?曰:周公也。……設非有周公作之於先,後人安從得其法以垂為經,孔子又安從刪之、定之、贊之、修之也哉!……孔子志周公之志,崇周公之學,欲以周公之治治天下,故曰:『如有用我者,吾其為東周乎?』及其所如不偶,退而修公之書,則曰:『述而不作,信而好古。』又曰:『甚矣,吾衰也;久矣,吾不復夢見周公。』此其證也。」 以此為基礎,胡培翬進而指出,《儀禮》並非後人偽撰。其言曰:「《儀禮》有經、有記、有傳,經制自周公,傳之孔子。記與傳則出於孔門七十子之徒之所為。……夫《儀禮》之書,敘次繁重,有必詳其原委而義始見者,非若他經之可以斷章取義也。故各書引其辭者頗少,然其儀文節次為諸經所稱引者多矣。……夫《三禮》之書,惟《儀禮》最精。自諸侯去籍,而後禮文散逸,五家之傳不絕如線。以為殘缺不全,固有之矣。若以為出後人之撰輯,則未有也;且其書亦非後人所能撰輯也。……培翬初治是經,每於靜夜無人時,取各篇熟讀之,覺其中器物陳設之多,行禮節次之密,升降揖讓裼襲之繁,無不條理秩然。每篇循首至尾,一氣貫注,有欲增減一字不得者。嗚呼!此豈後儒所能綴輯也哉!……夫自昔疑《儀禮》者,如樂史徐績之說,前人皆已辨之。今顧氏(指顧棟高——引者注)以各經未引及《儀禮》為疑,余恐讀經者少,而耳食附和,貿然不察,致使球圖彝器之重,漫與贗鼎同類,而共識之也,故不可以不辨。」又其言曰:「然十七篇文詞古奧,而義例昭顯,親親尊尊之等殺存焉。未可任其稍有晦塞於其間,以致先聖製作之精意蔑如也。」胡培翬此一認識,乃承陸德明、孔穎達、賈公彥、朱子等人之說而起,以之作為其撰作《儀禮正義》的指導思想、立論的根本。 基於上述對《儀禮》的認識,胡培翬立為義例,指導自己的撰作。其要有四:「曰補註,補鄭君注所未備也。曰申注,申鄭君注義也。曰附註,近儒所說,雖異鄭恉,義可旁通,附而存之,廣異聞、佉專己也。曰訂注,鄭君注義偶有違失,詳為辨正,別是非、明折衷也。」其實,胡培翬所定義例,並非僅此四項。胡肇智曾言:「惜書之義例,僅見於羅椒生先生序中數語,而其餘皆不存。」可見,胡培翬所定義例,除補註、申注、附註、訂注四例外,尚有其他義例。可惜的是,後人無從見原稿而得其詳。不過,今人段熙仲先生在點校《儀禮正義》時,從中輯出若干適用於全書的通則,名之為「通例」。其目有四:阮之用鄭,猶胡之遵阮,一也;善本是從,二也;旁征舊籍,分別異同,三也;章節分明,四也。洵可備胡氏義例之一助。 胡培翬義例的確定,並非空無依憑,而是有着一定的思想學術緣由。其一,與他對清初以來的治經成果的認識有關。其在《國朝詁經文鈔序》中曰:「其讀書卓識,超出前人,自辟塗徑,為歷代諸儒所未及者,約有數端:一曰辨群經之偽。……一曰存古籍之真。……一曰發明微學。……一曰廣求遺說。……一曰駁正舊解。……一曰創通大義。」這一對先前諸治經經驗的高度概括,實別具隻眼。 其二,家學淵源。培翬之祖父匡衷著為《儀禮釋官》,嘗作《例言》,大略謂:「《周禮》以官為紀,《儀禮》以事為紀。而官因事見,節目較《周禮》更密,稱名較《周禮》更繁。……若此類糾紛錯出,不為疏通而證明之,則於尊卑繁雜之際,必多窒礙而不能展卷瞭然,以達於製作之意,亦足為讀是經者之病,故官制之釋非可已也」;「《儀禮》十七篇官制,既有天子、諸侯、大夫、士之不同,而節次詳略亦異,今分篇釋之。……若諸篇內有義同者,則註明見某篇以從簡」;「今每官以《周禮》序官推之,考其爵次,注於官名之下;而經文依次釋於名,其已著者不重出」;「《儀禮》鄭氏注最為精核,然官制亦間有疏失。……至賈氏之疏,依文敷衍,略少考證,而疑謬轉滋。今條列註疏於前,以己意疏釋於後,低一格,用案字別之。其有經文無註疏,而關於經義者,亦為補釋」;「諸侯官制自《儀禮》、《左傳》、《戴記》為詳,其餘諸經亦間有存者。……今惟一以《周禮》官名考之,凡《儀禮》所未著而見於他經者,別輯為《侯國官制補考》二卷;又次列其爵等,為《侯國職官表》一卷,附於《釋官》之後,以備周代掌故焉。」以上匡衷所制義例,培翬自然熟識於胸,從中定會多所啟發。 其三,對近代諸儒研治《儀禮》的體認。胡培翬在論汪中《儀禮經注校本》時,深有感觸地指出:「《儀禮》一經,自漢注、唐疏外,解者甚希。自宋王安石廢罷不立學官,而習者益希。沿及明季,版本傳梓,訛文脫字,往往而是。國朝張稷若為《儀禮鄭注句讀》,始考正石本、監本誤字。厥後若吳東壁之《儀禮疑義》、沈冠雲之《儀禮小疏》、盛庸三之《儀禮集編》、戴東原之輯《儀禮集釋》,皆糾正誤字。而其專以校讎為編者,則有金璞園之《正訛》、浦聲之之《正字》、盧抱孫之《詳校》,至制府阮公《校勘記》出,益詳且備。……我朝諸儒於是經訂訛補脫,殆經十數家之搜考,至今日而此事大明。」其《福建台灣道胡君別傳》曰:「其後在閩渡台,以書笥累重難攜,獨《儀禮》一經。每日公事畢,輒纂一、二條,成《古今文疏義》。……撮其略例,蓋有數端:有必用正字者,取其當文易曉。……有即用借字者,取其經典相承。……有務以存古者。……有兼以通今者。……有因彼以決此者,則別白而定所從。……有互見而並存者,可參觀而得其義。」又其論朱蘭坡《國朝詁經文鈔》曰:「涇邑朱蘭坡先生,以許、鄭之精研,兼馬、班之麗藻,出入承明金馬著作之庭二十八年。內府圖籍,外間所未見者,輒錄副本;又性好表章遺逸,宏獎士類,四方著述未經刊布者,多求審定。是博採本朝說經之文,核其是非,勘其同異,分類編錄,名曰《詁經文鈔》。……尋其義例,宗主漢儒,惟收徵實之文,不取蹈空之論。至於一事數說,兼存並載,以資考證,蓋欲讀者因文通經,非因經存文也。」而方體所著《儀禮今古文考正》、《儀禮古文考誤》二篇,胡培翬亦大加讚揚,謂可見經說之一斑。凡此種種,無不使胡培翬多所啟益。胡培翬亦正是在對前儒時彥《儀禮》研究成果的體認中,博採諸儒所長,以己學再加發揮,是為《儀禮正義》義例之發凡。 與義例相應,胡培翬在取材方面,不僅有所宗主,亦能廣徵博辨。其表現為:一、胡培翬既以扶翼鄭氏為職志,故對其所注《儀禮》版本,擇選甚嚴。他認為,黃丕烈士禮居重刻宋嚴州本最佳,因悉據錄之。於經文,則從唐石經。經、注凡有誤者,則改從它本,並註明於下。參校者計有明徐氏仿宋《儀禮》單注本、汪士鍾重刻單疏本、阮元校刊十三經註疏本、陳鳳梧篆書本、明國子監刊註疏本、汲古閣毛氏刊註疏本、李元陽閩本、葛氏刊本、清國子監重修本、張敦仁刊註疏本、漢石經殘字、歐陽修《集古錄》、謝子祥《三禮圖》等。二、凡分章節,多據張爾岐《儀禮鄭注句讀》、吳廷華《儀禮章句》,亦有所更易,期於暢明其旨。三、凡校刊文字、辨別今古文者,據張參、唐文度、張淳、盧文弨、金曰追、浦鏜、胡承珙、阮元等人所考,參互考辨,歸於一是。四、凡有關通解《儀禮》全書及有關《儀禮》專著者,如賈公彥、李如圭、朱熹、魏了翁、敖繼公、清三禮館、凌廷堪、胡匡衷、江永、盛世佐、沈彤、褚寅亮、蔡德晉、王士讓、萬斯大、金榜、張惠言、胡頤煊、姜兆錫、吳廷華、任啟運、朱軾、程瑤田等所著,皆取其所長,以己意貫通之,使之瞭然可曉。五、凡《通志》、《通考》、正史《禮儀志》及通論禮之專著,有關禮儀名物制度者,悉加參考。六、凡群經傳疏、諸子、史地書、小學書、儒者治經札記以及集部、類書有關者,亦旁采博征,多方搜討。諸如此類,不殫細舉。即此一斑,亦略可窺見胡培翬治學之謹,識見之廣。 尤可稱道者,是他能於浩翰的文獻中疏理爬剔,融會貫通,形成自己的思想體系,囊括眾長,發前人所未發。雖所論辨未必皆精,然從整體上來看,實無出其右者。其所成書,不唯總結《儀禮》研究成果,亦為後之研是經者,開闢了新的門徑。故羅惇衍論之曰:「……是非旁搜博考,神與古會,念釋所在,迴翔反覆,即器數以考誼理之存,使精融形釋,若親接古人而與之進退、酬酢於其間,亦安能抉經之心,析異同之見,以折衷一是哉?余於茲識先生為之之勤,研之之久,而益信其所擇者精,所成者大也。昔鄭君自以年老,乞於禮堂寫定經說,後遂夢征起起,歲阨龍蛇。今先生亦力疾成書,書甫成而遽歸道山。後先之軌,千載同符。然則先生紹業鄭君,將於是在。」吳廷燮亦曰:「搜采之博,鑒核之精,論說之持平,詁解之求是,實為治《儀禮》家所罕覯。……胡氏廣羅古今治《儀禮》者言,茲不備列。洵可謂集是經解詁研考之大成;而求聖作明述之精意,有功文教,殊匪淺鮮。……但就大體而論,自賈疏而後,尚無如是書之博大精深者,洵治禮家之傑作也。」時人段熙仲更論之曰:「胡竹邨之著《儀禮新疏》,可謂盡博觀約取,取精用玄之能事。依其全書大例,凡所取材可分四類:或取之以申鄭注,或取之以訂鄭注,或取之以輔鄭注所未及,或取之以廣異聞,其說雖異於鄭注而仍可通則仍錄之。原文之有脫者則補之,訛者則正之,衍者則刪之,其倒互者則乙正之,皆有助於來學者之是其正、糾其非,釋疑存參。苦心孤詣,卓見特識,既不為官書而輕從偏見,又不為漢學、宋學門戶之見所囿。擇善而從,實為新疏之優點,亦為對賈疏不得不有所匡正之因由。」以上諸人所論,可謂深得胡培翬《儀禮正義》大旨,亦體現出胡氏治《儀禮》之特色和學術價值。 然而,可惜的是,胡培翬差五篇未能完帙,後雖有楊大堉為之輯補,終因學力不及,不唯體例與前不合,識力亦遠不及培翬,致使《儀禮正義》未能盡善。 又此書成後,未能及時付梓,歷經周折,始得於同治戊辰(1868年)再度付之剞劂。其間,陸建瀛、光祖父子,及胡肇智甚有功焉。先是,陸建瀛於道光三十年(1850年),持節兩江,嘗延長州陳碩甫奐校勘郝氏《爾雅義疏》、金氏《求古錄禮說》、江氏《韻書》三種,以為家塾課讀,次第刊成。而胡培翬之《儀禮正義》因卷帙最繁,雖付剞劂,然工未竣,軍事遂起,此事遂被擱置。及咸豐三年(1853年)陸建瀛戰死金陵,其家遷往山左,培翬之書雖在姑蘇刻局,亦無暇顧及。翌年,其家再遷袁江,建瀛之弟子岷方至蘇州取回。逮咸豐九年(1859年),其家回歸故里,又因難於運載,此書遂寄存于山陽一友人處。中經捻軍起義,直到同治六年(1867年),建瀛之子光祖,於北行途中,再將此書取回挾至京寓。經此一番周折,此書雖間有殘蝕,幸好不太嚴重。陸光祖從而為之補刻成帙。胡培翬從侄肇智得悉陸光祖觀政比部,乃前往詢《儀禮正義》下落。喜聞此書已運至京師,遂請求以他物相易。陸光祖甚為慷慨,允其請。至此,流寓多年的《儀禮正義》,再度回歸故家,得以公之於世。 綜觀以上所述,胡培翬於禮學興起之際,沿凌廷堪、阮元「以禮代理」之說而起,以家學為根底,發揚了凌廷堪禮學思想及阮元打破「疏不破注」的精神,將前此《儀禮》學成就再度深化;且其為學不標門戶,旁征博稽,精審細擇,務於融會貫通,暢發《儀禮》大旨,遂卓然成《儀禮》學之大著作《儀禮正義》。要之,《儀禮正義》之結撰,不僅集此前《儀禮》學研究之大成,亦有力地推動了禮學演進的歷程,於後繼者多所啟益。
參考資料
蔡冠洛《清代七百名人传》第四编《学术》,《朴学》,《胡培翚》。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9,《石埭训导汪先生行略》。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5,《答赵生炳元论汉学宋学书》。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6,《国朝诂经文钞序》。 胡匡衷《仪礼释官序》,《仪礼释官》卷首。 《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经部》,《礼类》,《仪礼释官》条。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5,《复夏郎斋书》。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9,《石埭训导汪先生行略》。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10,《福建台湾道胡君别传》。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5,《与罗椒生书》。
胡肇智《儀禮正義書後》,《儀禮正義》附錄一。 胡肇智《儀禮正義書後》,《儀禮正義》附錄一。
胡先翰、先頖《研六室文钞·谨识》,《研六室文钞》卷首。
羅惇衍《儀禮正義序》,胡培翬:《儀禮正義》卷首。 陸建瀛《校刊儀禮正義序》,胡培翬:《儀禮正義》卷首。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1,《六经作自周公论》。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3,《仪礼非后人伪撰辨》。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7,《[[<仪礼经注校本>书后]]》。
羅惇衍《儀禮正義序》,胡培翬:《儀禮正義》卷首。 胡肇智《儀禮正義書後》,《儀禮正義》附錄一。
详见段熙仲《[[仪礼正义·胡氏<仪礼正义>释例]]》。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6,《国朝诂经文钞序》。 胡匡衷《仪礼释官·例言》,《仪礼释官》卷首。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7,《[[<仪礼经注校本>书后]]》。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10,《福建台湾道胡君别传》。 胡培翚《研六室文钞》卷6,《国朝诂经文钞序》。
《续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经部》,《礼类》,《仪礼正义》条。 段熙仲《胡氏仪礼正义引用书目》,《仪礼正义》附录四。 参见陆光祖《仪礼正义书后》,《仪礼正义》附录一。 参见胡肇智《仪礼正义·谨记》,《仪礼正义》附录一。又见胡晋甡:《研六室文钞·谨识》,《研六室文钞》卷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