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梅花開放的時候(孫士德)
作品欣賞
臘梅花開放的時候
臘梅花開放的時候（小說）
一
在姐弟倆老家的窗外，有兩棵並立共生的臘梅。那是他們的父母早年栽下的，當初姐弟倆在院子裡玩耍，總把那株高些的稱成姐姐，把那株矮些的比作弟弟。
窗外的臘梅花越長越高，這對情同手足的姐弟也長大成人。他們大學畢業後，都在縣城裡有了工作，也有了各自的家。每逢節假日，姐弟倆便帶着家人，相約回到那座有着兩棵臘梅花的小院，盡享着濃濃的親情。
這年的秋天，愛抽煙的弟弟氣喘艱難，並且咳嗽得厲害，姐姐便陪他去醫院作了詳細地檢查。檢查的結果，弟弟得了肺癌，並且已是晚期無法做手術。
弟弟只好在醫院裡做化療，幾個療程後，病情未見好轉，人卻被折磨得奄奄一息，醫生便勸說姐姐帶弟弟出了院。
二
姐姐沒有放棄對弟弟的救治，她依照當地治療癌症的偏方，到野外采來蛤蟆草和馬虎眼，煎成藥湯，一勺勺地餵給弟弟喝；她買來蠍子，收集來自然老死的蜜蜂，炒熟研成粉末，給弟弟服下……
弟弟服用着這些偏方藥，生命在一天天地延續着。一年之後，弟弟的病情突然惡化，再次入院檢查時，發現癌細胞已經轉移到了肝臟。醫生痛心地告訴姐姐，弟弟的時間已經不多，回去後他有什麼要求，就儘量滿足。
絕望中的弟弟想着要落葉歸根，便回到老家居住。姐姐每天下班後，便帶上他最愛吃的食物過來照料，晚上就睡在弟弟旁邊的小床上，陪着弟弟嘮家常，看着弟弟入睡。
這天，弟弟望着日漸憔悴的姐姐，傷心地哭了起來，他拉着姐姐的手說：「姐，你為我吃的苦太多了，要是沒有我的拖累，你該是多麼快樂和幸福啊。」
姐姐含淚對弟弟說：「弟弟，為了你，姐再苦再累也心甘情願。你知道嗎，姐姐現在最大的心愿，就是當我早上醒來的時候，能看到你和太陽都在……」
弟弟哭得更傷心了：「這種病是根本治不好，經歷了這麼多的病痛後，死對我來說已不再可怕，姐。你不要再為我所累了。」
傷心欲絕的姐姐，緊握着弟弟的手說：「弟弟啊，姐捨不得你去啊，即使你身在懸崖，姐也想把你拽回來。」
姐姐攙着弟弟走到院子裡，指着窗前的兩株臘梅說：「弟弟，你看這臘梅，一棵是姐姐，一棵是弟弟，它們在一起，互相依靠着，共抵風暴雪霜，同享陽光雨露，才活得充實、美好。要是其中的一棵不在了，另一棵會有多孤單，它活着還有什麼意義和價值？為了姐姐，為了愛你的親人，你要堅強地活下去，不放棄對生命地追求。」
弟弟終於被說服，他攥着姐姐的手，使勁地點着頭。
三
姐姐又得到一個治療癌症的秘方：把毒蛇吞下的癩蛤蟆取出，給病人熬湯喝，效果非常好。
姐姐在朋友的幫助下找到了一家養蛇場。蛇場的老闆為她想出一個辦法，由她提供活的癩蛤蟆，蛇場負責把癩蛤蟆投放到蛇舍，並在毒蛇將癩蛤蟆吞下去後，及時地捕獲毒蛇取出癩蛤蟆。
原先村前的荷塘有很多，現在是冬天，那些癩蛤蟆都躲在冰層下冬眠了。姐姐便借來踩藕人的下水衣穿在身上，用钁頭砸開冰層下到荷塘里，蹲着身子，手伸進冰冷的水中，尋找着藏在泥中的癩蛤蟆。姐姐以前是很懼怕癩蛤蟆的，現在這些醜陋的怪物，卻成了她尋找的寶貝，手每摸到一個時，心裡就一陣的狂喜。
弟弟服用着姐姐為他做的藥湯，病情有了好轉，他開始吃得下飯了，人胖了起來，臉上也有了血色。又過些日子，他自己能從床上起來，走到院子裡，圍着那兩棵臘梅散步。半年過後，弟弟已顯得健壯了，當姐姐帶着他再次去醫院複查時，醫生們看到本以為早就不在人世的弟弟，竟還這樣健康地活着，無不稱奇。等到檢查完畢，醫生們驚喜地發現，弟弟體內的癌細胞已大量減少，原來的病灶也萎縮了很多。奇蹟發生了，姐弟倆一下子輕鬆了許多，仿佛壓在他們身上的大山被搬掉了。
四
當嚴寒的冬天再次來臨時，每天給弟弟送藥湯的卻總是姐夫了。
弟弟見不到姐姐，就問：「姐夫，我姐怎麼沒來，她去哪兒了？」
姐夫慘澹地笑着說：「單位上爭取來了一個出國學習的名額，你姐一直是業務尖子，所以領導就把這機會給了她。她走得太急就沒來和你道別......」
弟弟又問道：「我姐什麼時候回來呢？」
姐夫望着窗前的臘梅，沉思了一會答道：「等到這兩棵臘梅開花時，你姐就會回來。」
從此，弟弟就盼望着臘梅花快些開放，他的姐姐好早些歸來。弟弟的身體越來越強壯了，他搬回了城裡的住所，可一有時間就回老家來，觀察臘梅的長勢，為它們除草澆水，在心中祈禱着臘梅花早日開放。
這年的春節過後，弟弟和家人又一起來到了老家。
當他走到小院外時，一陣濃郁的花香撲面而來，弟弟急急地開了院門，舉目向窗前望去，只見那兩棵臘梅開花了。
弟弟歡呼着奔過去，笑望着滿樹的花兒，那一朵朵金子般的花朵，仿佛一雙雙充滿着靈氣的眼睛，愛戀地望着他，對着他微微地笑。
五
弟弟回頭問一起來的姐夫：「你看，這臘梅花都開了，我姐怎麼還沒有回來？」
姐夫步履沉重地走到臘梅樹下，雙手撫摸着樹幹，聲音顫抖地說：「弟弟，你怎麼忘了，這棵臘梅就是你的姐姐啊！你的姐姐一直沒有離開你，當你以為他不在時，其實她就在你的窗外，翹首望着你，守護着你，為你祈禱，為你祝福……」
姐夫話沒說完，已滿眼淚水，泣不成聲。弟媳把弟弟拉到身邊痛心地說：「去年冬天，咱姐做好了藥湯，騎着電動車來給你送，在路上被一個酒後駕車的司機用車撞倒去世了。」
弟弟如被雷擊呆立許久，隨即發瘋般的狂喊道：「不會的！不會的！姐姐不會死的，我活過來了，姐姐怎麼能死呢！」
他捶打着自己，泣訴着：「姐姐啊姐姐，你走了，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不讓我看看你送送你……」
「姐姐在彌留之際，不讓我們告訴你，她怕你知道了傷心難過，影響你的康復。姐姐要求在她去世後，就將骨灰埋在這兩棵臘梅樹下，她要看着你痊癒，陪着你健康地生活下去……」
不等妻子說完，弟弟嚎啕大哭着匍匐在地，緊緊地抱住那棵一直被他們姐弟倆稱作姐姐的臘梅樹不再放手，大聲呼喚着:姐姐，姐姐……[1]
作者簡介
孫士德，山東省壽光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