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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園地(水兵)

《自己的園地》中國當代作家水兵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自己的園地

大疫如魔鬼,在噬咬着眾生。

對眾生而言,看不見,摸不着,卻時時被擊倒,甚至要了性命。一個小小的病毒,攪得世界不安寧,臆想、害怕、擔心、恐懼,面對着幾天前還是好好的同事、朋友、親人、家人,隔一天或一晚上,就可能病倒或在病床上掙扎,一眨眼,又可能陰陽兩界,悲愴、無奈。

我居住的小城,雖不在疫情中心,但和湖北武漢是近鄰,隔河相望,或曰地頭相連,也屬於重災區,也有成百的感染者、死亡者。心中的恐慌、恐懼可想而知。我家四口從年前臘月二十九開始就完全按要求居家隔離了。一個多月來,各種消息的傳播,各種預防的措施,飲食休息的知識,親情友情的關懷提醒,可說是鋪天蓋地,聲圖文視頻並茂。一向自認為還算有主見可的自己,在這關閉的日子裡,也不知如何是好。心情的無奈,情緒的波動,宅屋的煩惱,可說是無以復加。平常繁忙,總渴望有一點自己的園地,期盼着能在家宅上一二天清淨清淨。真宅家了,卻急得發慌,看着一天天的疫情不下,真是要崩潰!家,成了不可避免的自己的園地。

全家也分了工,除了自己的事情,有負責做飯的,有負責打掃衛生的,有負責外聯外購倒垃圾的,小小的兒子以玩為主,有節制地看動畫片、背唐詩宋詞。我的公共事情很少,只負責緊缺的衛生用品調劑,諸如口罩、消毒用品等。

本想着有了自己的時間,自己的園地,可要好好地讀讀書,補補課,寫點文章了。一星期還行,二星期勉強,三星期就毛了,第四個星期就坐不住了。二月二,龍抬頭,小城也連續一周沒有新增病人了;看看窗外,有人車走動了,似乎要解禁。再看陽台上的梅花已經落了,杏樹、梨樹、桃樹、海棠、山楂都已含苞待放,小菜園裡鬆軟的油土上也有了嫩黃嫩綠的小芽頂起了土,雖不知道是什麼,但那生命的芽尖已撩的我躍躍欲試,急着放飛自己。和朋友電話中高聲談論着聚會、喝酒、野遊。看來,人真是個有意思的社會性群體動物,沒有了群體活動,就會孤單、鬱悶、煩躁,一切索然無味;沒有了自由,就會頹廢、絕望、荒唐,甚至瘋狂死亡。

2

我是真服了那些有志向的信仰者,有值守的學問家,大師們。

張騫出師西域,青年去,老年回,幾十年在孤獨寂寥生死中忍耐堅持,直至勝利;蘇武牧羊在冰天雪地,身成冰,心有望,滿鬢霜白九死一生才回到中原;司馬遷《報任安書》中寫道: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左丘失明,厥有《國語》……大抵聖賢發憤之所為作也。而司馬遷本身,受宮刑而有《史記》,還得苦寂地陪伴在施他宮刑的人身邊。

這需要多大的心性、定力、執着、意志、精神、嚮往!

法國有個病殘的大作家普魯斯特,以一部不朽的《追憶似水年華》抵抗病痛死亡。

毛姆說:「就在我們這個時代,法國產生了一位堪與歷代大師媲美的偉大小說家。那就是馬塞爾·普魯斯特……我寧願讀普魯斯特讀得厭煩,也不願意讀其他作家的作品來解悶。」

一定有很多讀者與我有相同的經歷,發了誓下了決心要購買並閱讀這部經典著作。可是,翻開《追憶似水年華》,實在是一眼嘆息!

這部 7 卷 240 萬字左右的鴻篇巨著,你實在是讀不下去。

儘管如此,也不能磨滅《追憶似水年華》受到的種種讚譽和其在文學史上的高度地位,就如毛姆說的那句話。

而這種成就,離不開普魯斯特直到死仍堅持對這本書的修改、增補的毅力,儘管當時他因大量服用藥物而經常處於昏迷、半死亡狀態。

《追憶似水年華》以回憶的形式對往事作了回顧,有童年的回憶、家庭生活、初戀與失戀、歷史事件的觀察、以及對藝術的見解和對時空的認識等等。時間是這部小說的主人公。作者憑着智慧和想象力,使時間變得具體、生動、完美。它把生命融在時間中,讓生命,具有高貴而又蓬勃的生命力。

短命的作家在20 世紀初特就開始構思《追憶似水年華》這部巨著。1908 年,開始動筆,1912 年,普魯斯特認為自己已完成這部書。實際,直到他死,他一直在屋內病榻上修改這部書。

我們回溯普魯斯特生前最後三年,跟隨死亡臨近的腳步,感受到一個作家以寫作來抵抗死亡的強大力量。

從1919年,普魯斯特去世前三年,他多次在死亡邊緣徘徊,他不再進食,也不再起床。他的手指會止不住地顫抖,甚至握不住筆,只能口授給他人記錄。他開始幻聽,總覺得有一個穿着黑色衣服的壯碩女人來糾纏他;他覺得有火再四處蔓延……「我還有那麼多工作要做,可我還有時間嗎?

1921 年,普魯斯特意識到死亡逐漸逼。「為什麼要寫呢?……我用寫作來反抗死亡。」

1922 年,普魯斯特的最後一個夏天。「我寫下了『完』字了。現在,我可以死去了。」

實際上,「夏天」這個詞對於普魯斯特來說,再也沒有意義了。一直躺在病床上的他,只有「白天」與「黑夜」,或者說是「昏迷」與「清醒」。他哮喘得厲害,醫生給他注射了一些藥物緩解哮喘,普魯斯特說他再次看到那個身穿黑色衣服的壯碩的女人,她如此龐大、如此黑暗,他不想觸碰他。這個冬天,普魯斯特走了。他用文字的生抵抗了死,終於成為不朽。

03

中國也有一位作家,魯迅先生的二弟周作人,他的淡定默守也讓人欽佩。

在這個疫情仍在肆虐的春天裡,我又翻到了他的《自己的園地》《雨天的書》《苦茶隨筆》、《苦雨齋》等集。

周作人似乎是一個自由主義者,雖然他對學問,對文章,對生活,都是謹嚴的。但這似乎是外表。《自己的園地》開篇就說,「我們不如去耕種自己的園地」。這看似平常的一句話,一點都不平常。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儒道」「皇統」的天下,能夠有自己獨到的見解,「自己的園地」也實在是一種志向、個性,拔高一點,或曰:獨立、風骨。我對《自己的園地》是有些偏愛的,這裡面的文章,溫潤有一種淡定、力量。作者談文藝,談書,談歌謠謎語小詩,以及民俗,風物,等等,那麼從容淡定,自然大雅,見識有境界。

1922年,周作人開了一個叫「自己的園地」的專欄,他在發刊詞里說:「所謂自己的園地,本來範圍就很寬,並不限定於某一種:種果蔬也罷,種藥材也罷,種薔薇地丁也罷,只有本了他個人的自覺,用了力量去耕種,便都是盡了他的天職了」。在我看來,這段話也能概說周作人的一生,大多時候都在「自己的園地」里耕種和收穫的一生。讀他的小品文,平實淡雅,很難看出寫於戰火繽紛動盪不安的歲月,他似乎有一種「能力」,抑或說是「天性」,就是隔絕外界的紛擾,不理會當世主流價值觀的評說,只是把心思和力量都放在「自己的園地」里,勤力耕種,這是他一生成就的源泉,也是他一生悲劇的根源之一。

辛亥革命爆發,魯迅先生情不自禁加入到革命的浪潮中,周作人則對外界發生的一切始終保持着「冷眼」,足以看出周作人對「自己園地」的專注與維護。唯有「自己園地」里的種種,才是值得他終生追求的。周作人一生大多數寧靜內斂,在「自己的園地」里過着讀書寫書譯書的日子。

在五四時代風雲與文學革命的高潮中,他覺得他的境界更接近「冷苦」,適於散文而不是詩。對文學的貪戀和個人況味,他自然而然地走向散文了」。於是,一系列文學價值極高的散文誕生了,《烏蓬船》、《故鄉的野菜》、《北平的春天》、《風的話》、《雨的感想》,文字「平淡沖和」,和宣傳各種「主義」的文章比,寂寥而「渺小」。

正因為清淨平和抑或懦弱,或因為家事拖累的自私,或因為槍擊的懼怕,不管動機如何,總之在民族危亡關頭,周作人是下水了,當了「日偽」的「走卒」。在那樣一個時代,中國最優秀的知識分子集體流亡大西南,在那裡鼎國育人,周作人卻做了背叛,這一污點,沒有藉口,永不能洗刷。或許在他心裡,保護自己平安有穩定的生活來源,能繼續在「自己的園地」耕種才是最重要的。也許他另有認識,他也曾是正義的激進者,也曾保護李大釗的兒子在家月余。

周作人的失節決定了他後半生的命運,不管願不願意,他都只能待在「自己的園地」里了。他曾自嘲「壽多則辱」。我倒覺得,和很多知識分子相比,他被「養起來」,被迫在「自己的園地」里寫文章譯書,其實倒是一種幸運。而那些1949年後高伸頭顱要徹底脫胎換骨改造自己,在「文革」中違心從命成為附庸毫無建樹的知識分子、作家,倒是真正的「壽多則辱」了。曹禺先生晚年就很痛心。而不想受辱的老舍沉湖了。

在民族氣節和對魯迅先生的關係上,周作人有為人不齒的詬病和議論,但他的學識、文筆、小品文,譯著和對生活的閱見、閒情逸緻,在中國近代文學史上,在五四前後這群文人中,無疑是不可或缺的。

04

閒來無事,在屋中「抗」「熬」病毒,才一個多月,就牢騷急躁,甚至意志消沉,精神不振。和那些思想者、信仰者相比,自愧弗如。想及此,翻看大師們的作品,才知道自己多麼淺薄,沒有定力,更遑論修煉寧靜沉着了。再想想那些在醫院裡、防疫口、道路上為生命助力奔跑的人,宅在自己的園地里,平靜而釋懷了。

病毒災難拷量着人心,生命生存拷量着思想。在一場猝然而止的生死拷量中,誰都應該反思回望:對於生命,世界上沒有強弱大小,都是生物鏈上的一環,一環斷裂,全鏈皆毀。[恐龍]]曾是地球的霸主,強大的無與倫比,最後也滅亡了。眾生平等,都應學會節制。正像雪崩,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精神的力量如春雨花香,在這希望的等待里,我給自己的園地培土施肥,提升免疫的力量。[1]

作者簡介

水兵,男,1966年出生,河南唐河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