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時節忙種芒(吳聯平)
作品欣賞
芒種時節忙種芒
一進入六月,芒種就趕着趟兒,急匆匆地從山間而來,從河道而來,從空中而來,步履顯得急促而奔忙。芒種緊跟在小滿之後,生怕一不留神,夏至就竄到了它的前面。看來芒種是個急性子,小滿之後的日子都滿滿當當,充充裕裕,芒種就急着等待接力賽跑,它鉚足了勁,用盡了力,凝聚了神,只等待發令槍響,它就會以百米衝刺的速度來到人們身邊。
其實,芒種忙的不是時令,而是忙的那份農事。芒種掐着鄉下人生計的命脈,也把控着鄉親們碗裡和鍋里是否有東有西可下。一旦不在芒種里忙種,鄉親們就會過上青黃不接的日子,甚至是食不果腹的日子。對於鄉親們來說,芒種就是催征鼓、衝鋒號。所以農書上雲,斗指巳為芒種,此時可種有芒之谷,過此即失效,故名芒種也。
在春播之時,鄉親們或因為安排不當,或因為慵懶之性,造成該播種時未播種,該出苗時未出苗,在芒種前後還可以亡羊補牢,還可以有挽救和補救的機會。一旦錯過芒種,就什麼機會也沒有了,就為時已晚,這可謂過了這個村就沒有了這個店。對於錯過時令的鄉親們,芒種是鄉親們囤滿糧倉的最後一根稻草。
小時候,不知道芒種是個啥節氣,只知道父親在芒種前後常會念叨兩句話,一是「春爭日,夏爭時」,二是「芒種不種,再種無用」。然後,父親就會着手忙着收割帶有麥芒的麥子,搶時播下一年一度里最後一期晚稻。在芒種時節,是父親最為繁忙、最為勞累的時節。
曾經鋒利的鐮刀也變鈍了,父親會將一把把鐮刀按在磨刀石上使勁磨着,他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只有將鐮刀磨得鋒利光滑,收割起麥子來才不費勁,不耽誤時辰。父親帶着一家人站在麥田裡久久凝望,像在欣賞他的得意之作。隨着一道道麥浪的翻滾,父親臉上就會綻放出幸福的微笑,像夏季里盛開的一朵野菊。
掛在土屋牆壁上的犁鏵、耙車和釘耙,也蒙上了一層灰塵,也漸生了一層薄銹。父親將它們輕輕取下來,用抹布抹了又抹,用菜油搌了又搌,儘量展現出它們原有的色澤和光滑。適時趁着天晴或是下雨,將一丘丘晚稻田耕了又耕,耙了又耙,儘可能讓晚稻田裡的泥土細勻,讓晚稻田裡的蓄水充足。待晚稻田裡播下最後一粒稻子,父親沉沉的心才會稍微輕鬆地放下。
長大後,對芒種節氣才略知一二。「芒種」一詞最早見於兩漢時期的《周禮》:「澤草所生,種之芒種。」元代吳澄在《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解釋道:「五月節,謂有芒之種穀可稼種矣。」言下之意,芒種是有芒的稻穀類作物可以進行播種。清代學者陳三謨在《歲序總考》中也解釋道:「芒,草端也;種,稼種也。言有芒之谷此時皆可稼種,故謂之芒種,乃五月之節氣也!」意思是說,芒是草頂端的針狀物,種是播種的意思;芒種即是有芒的穀物這時候都可以播種了。
芒種一到,氣溫明顯升高,雨量逐漸充沛,空氣濕度漸漸變大,這樣的氣候最適宜晚稻穀類作物種植,芒種就是種植農作物的分界點,也就道明了父親那句「芒種不種,再種無用」的嘮叨話。芒種之時,不僅南方忙着播種晚稻,北方卻要忙着收割小麥。同時,還要忙着蓄水、除草、備肥、施肥、殺蟲等,樣樣都要忙起來、幹起來。
古代文學作品將芒種分為三侯,一曰螳螂生,二曰鵙始鳴,三曰反舌無聲。意思是說在芒種節氣里,螳螂卵因氣溫變化破殼而生,喜陰的伯勞鳥開始在枝頭鳴叫,而反舌鳥卻感知氣溫的變化卻停止了鳴叫。人們為了迎合芒種的到來,各地也會忙着開展送花神、安苗祭祀、打泥巴仗、煮青梅酒、吃君踏菜等活動。
《紅樓夢》第二十七回就有送花神的細緻描寫:「凡交芒種節的這日,都要設擺各色禮物,祭餞花神,言芒種一過,便是夏日了。眾花皆卸,花神退位,須要餞行。」三國時期也有「青梅煮酒論英雄」的典故,相傳在夏季多吃清熱解毒的君踏菜,可以防止長痱子。
其實,很多智慧都來自於民間,出自於農事。鄉親們在芒種忙種的時候,也不忘總結時令諺語,諸如「端陽好插秧,家家谷滿倉」「栽秧割麥兩頭忙,芒種打火夜插秧」「芒種有雨豌豆收,夏至有雨豌豆丟」「得不得,麥芒水」等,他們會信手拈來,像唱歌佬句一樣在他們嘴裡脫口而出。
芒種忙忙割,農家樂啟鐮。古人對芒種節也是情有獨鍾,常常在詩詞里大肆歌詠和讚美。陸游就贊道:「時雨及芒種,四野皆插秧。家家麥飯美,處處菱歌長。」范成大也寫道:「乙酉甲申雷雨驚,乘除卻賀芒種晴。插秧先插蚤秈稻,少忍數旬蒸米成。」
芒種是節氣,也是傳統,更是文化。芒種生忙而是為了全年的農事不慌不忙,不急不亂,有條不紊地周而復始地進行全年的農事。只有在忙中作樂,在忙中收穫,在忙中生智,才是勞動的最高境界。 [1]
作者簡介
吳聯平,筆名巴山異人、喳西泰,男,1970年12月出生,中共黨員,湖北省巴東縣人,湖北省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