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 李商隱
蟬是一首五言律詩。前四句抓住蟬鳴的特點來寫,突出其「高難飽」「恨費聲」的遭遇和處境,同時以蟬的徹夜悲鳴反襯樹的碧綠無情。後四句由蟬及己,想到自己官職低微,漂泊不定,田園荒蕪,舉家清貧,真是感慨良多。
目錄
原文
譯文
你棲身高枝之上才難以飽腹,雖悲鳴寄恨而無人同情。
五更以後疏落之聲幾近斷絕,可是滿樹碧綠依然如故毫不動情。
我官職卑下,行蹤飄忽不定,家園難返,故鄉的田園也早已荒蕪。
煩勞你的鳴叫讓我能夠警醒,我也是,家徒四壁,舉家清苦。
創作背景
此詩大約作於唐宣宗大中二年(848)秋,當時詩人仕途不順,希望得到令狐綯的幫助提攜,但遭到拒絕。詩人從桂管觀察使鄭亞幕府歸來,行至夔峽,有感於自己如「梗泛」的漂泊生活,寫下了這首詩。
簡析
《蟬》是一首五言律詩。前四句抓住蟬鳴的特點來寫,突出其「高難飽」「恨費聲」的遭遇和處境,同時以蟬的徹夜悲鳴反襯樹的碧綠無情。後四句由蟬及己,想到自己官職低微,漂泊不定,田園荒蕪,舉家清貧,真是感慨良多。此詩借詠蟬托物言志,寄託詩人的身世之慨,既寫懷才不遇、窮困潦倒的境況,也寄託其高潔的品格。全詩採用人、蟬對照的寫法,着筆於兩者的相同點,一改秋蟬在詩歌中只寄寓淒涼而缺乏內涵的意象特徵,賦予秋蟬全新的形象,是詠懷詩中的經典之作。
賞析
此詩先是描寫蟬的境遇,後面直接跳到自身的遭遇上來,直抒胸臆,感情強烈,最後卻又自然而然地回到蟬身上,首尾圓融,意脈連貫。全詩以蟬起,以蟬結,章法緊密,對蟬的刻畫與詩人的情意婉轉表達到了渾然交融與統一,是托物詠懷的佳作。
「本以高難飽,徒勞恨費聲。」首聯以蟬的生活習性起興。「高」以蟬棲高樹暗喻自己的清高;蟬的「難飽」又與作者身世感受暗合。由「難飽」而引出「聲」來,所以哀中又有「恨」。但這樣的鳴聲卻是徒勞,並不能使它擺脫難飽的困境。這是說,作者由於為人清高,所以生活清貧,雖然向有力者陳情,希望得到他們的幫助,最終卻是徒勞的。這樣結合作者自己的感受來詠物,看似把物的本來面貌歪曲,因為蟬本來沒有「難飽」和「恨」。作者這樣說,看似不真實了,但詠物詩的真實,是作者感情的真實。作者確實有這種感受,借蟬來寫,只要「高」和「聲」是和蟬符合的,作者可以寫出他對「高」和「聲」的獨特感受來,可以寫「居高聲自遠」(虞世南《詠蟬》),也可以寫「本以高難飽」,這兩者對兩位不同的作者都是真實的。
五更疏欲斷,一樹碧無情。」頷聯是說,五更以後疏落之聲幾近斷絕,滿樹碧綠依然如故毫不動情。
蟬的鳴聲到五更天亮時,已經稀疏得快要斷絕了,可是一樹的葉子還是那樣碧綠,並不為它的「疏欲斷」而悲傷憔悴,顯得那樣冷酷無情。這裡接觸到詠物詩的另一特色,即無理得妙。蟬聲的「疏欲斷」,與樹葉的「碧」兩者本無關涉,可是作者卻怪樹的無動於衷。這看似毫無道理,但無理處正見出作者的真實感情。「疏欲斷」既是寫蟬,也是寄託自己的身世遭遇。就蟬說,責怪樹的「無情」是無理;就寄託身世遭遇來說,責怪有力者本可以依託蔭庇而卻「無情」,是有理的。詠物詩既以抒情為主,所以這種無理在抒情上就成了有理了。
「薄宦梗猶泛,故園蕪已平。」頸聯是說,我官職卑下像桃梗漂流不定,家園長期荒蕪雜草早已長平。
頸聯來一個轉折,拋開詠蟬,轉到自己身上,這一轉就打破了詠蟬的限制,擴大了詩的內容。作者在各地當幕僚,是個小官,所以稱「薄宦」。經常在各地流轉,好像大水中的木偶到處漂流。這種不安定的生活,使他懷念家鄉,更何況家鄉田園裡的雜草和野地里的雜草已經連成一片了,作者思歸就更加迫切。這兩句好像和上文的詠蟬無關,暗中還是有聯繫的。「薄宦」同「高難飽」、「恨費聲」聯繫,小官微祿,所以「難飽」、「費聲」。經過這一轉折,上文詠蟬的抒情意味就更明白了。
「煩君最相警,我亦舉家清」,又回到詠蟬上來,用擬人法寫蟬。「君」與「我」對舉,把詠物和抒情密切結合,而又呼應開頭,首尾圓合。蟬的難飽正與我也舉家清貧相應;蟬的鳴叫聲,又提醒我這個與蟬境遇相似的小官,想到「故園蕪已平」,不免勾起賦歸之念。錢鍾書先生評論這首詩說:「蟬飢而哀鳴,樹則漠然無動,油然自綠也(油然自綠是對「碧」字的很好說明)。樹無情而人(『我』)有情,遂起同感。蟬棲樹上,卻恝置(猶淡忘)之;蟬鳴非為『我』發,『我』卻謂其『相警』,是蟬於我亦『無情』,而我與之為有情也。錯綜細膩。」錢先生指出不僅樹無情而蟬亦無情,進一步說明詠蟬與抒情的錯綜關係。
詠物詩,貴在「體物為妙,功在密附」。這首詠蟬詩,「傳神空際,超超玄著」,被朱彝尊譽為「詠物最上乘」。詩人借蟬棲高飲露的個性來表現自己高潔的品格,可謂借物詠懷的典型。
李商隱
李商隱(約813年—約858年),字義山,號玉谿生,又號樊南生,與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溫李」,原籍懷州河內(今河南沁陽市)人,後隨祖輩移居滎陽(今河南省鄭州市),晚唐時期詩人。他擅長詩歌寫作,駢文文學價值也很高,是晚唐最出色的詩人之一,和杜牧合稱「小李杜」,與溫庭筠合稱為「溫李」,因詩文與同時期的段成式、溫庭筠風格相近,且三人都在家族裡排行第十六,故並稱為「三十六體」。其詩構思新奇,風格穠麗,尤其是一些愛情詩和無題詩寫得纏綿悱惻,優美動人,廣為傳誦。但部分詩歌過於隱晦迷離,難於索解,至有「詩家總愛西崑好,獨恨無人作鄭箋」之說。因處於牛李黨爭的夾縫之中,一生很不得志。死後葬於家鄉沁陽(今河南焦作市沁陽與博愛縣交界之處)。作品收錄為《李義山詩集》。[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