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翡翠(殷贤华)
作品欣赏
血翡翠
一.钱局长
天黑这么久了,这李干事怎么还不来?
这李干事也真是,榆木脑瓜一个!明明叫他今天晚上早点来,想给他谈谈心,想给他肩上压压“担子”,并暗示他带上血翡翠借给我欣赏把玩一下。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即使是猪也应该懂了!
这李干事当一辈子干事,活该!一天到晚只知道干事,那就永远有干不完的事!工作能力强有什么用?领导天天表扬有什么用?评先进时没有你,出国考察时没有你,分奖金时没有你,特别是提拔时更没有你!
难怪前几届局长下来,谁在工作上都离不开李干事,谁都张嘴闭嘴夸奖李干事,但谁都没有提拔他。“不跑不送,原地不动”,这么简单的规则都不懂。自己的前途自己不去争取,等着天上掉馅饼呀?
谁都知道李干事家有祖传的宝贝血翡翠,谁都知道几届局长都有珍藏古玩的特殊爱好,可这小子就是不开窍!真替他惋惜!
唉,我这几天夜不成寐,只是太想得到这少见的血翡翠!这李干事哪里知道,再过几天我就要交流到另外一个肥局做“一把手”了。大学同窗的组织部长已经私自谈了话,倘若再不暗示一下这榆木脑瓜,这辈子恐怕就永远跟血翡翠无缘了,多可惜呀……
门铃响了!看来这小子终于开窍了一回!
二.李干事
参加工作这么多年,内心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痛苦挣扎过。
作为高材生,当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这个单位,上班第一天就立下雄心壮志:一定要勤奋工作,争取出人头地!为含辛茹苦培养儿子成才却早逝的父母争光!为自己争光!
可是,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是多么的大呀!自己埋头苦干这么多年,早已成长为单位业务骨干。可单位每次提拔科长副科长、主任副主任、所长副所长,却都没有自己的份。而提拔的同事,工作能力大都比自己差。现在算看透了,干部提拔与业务水平无关,与背景与送礼有关。一次次燃起的希望一次次被浇灭,那种痛苦、无奈、愤怒,惟有自己独自品尝。
今天在钱局长的办公室,见识了钱局长赤裸裸的“谈心”!当时觉得像吞吃了一只苍蝇,真想马上呕吐出来。这事若发生在血气方刚的年龄,相信自己会当场拂袖而去!
可如今不同了。青春不在了,身体累垮了,梦想破碎了,棱角磨平了……
呆呆地走出钱局长办公室,头脑一片空白。
送?还是不送?真是左右为难。送,意味着前途光明,但也意味着道德失守和底线崩溃,意味着堕落;不送,自己已经逼近干部提拔的的年龄顶线,错过了这一村这一店,在父母坟前发誓要出人头地的梦想将永远无法实现!
还好,可以去征询一下单位里对自己最好、自己最信任的孙副局长的意见。没想到孙副局长非常支持今天晚上的行动。孙副局长还陪同自己来到钱局长楼下,一路上他不停地拍肩膀鼓劲打气,并愿意在楼下等候结果。
血翡翠是祖传的宝贝,倘若供手送人导致宝贝失传,如何对得起早逝的父母和列祖列宗?钱局长和孙副局长哪里知道,为防血翡翠被盗,李家爷爷那一代还传下来一只赝品。
今天带来的,就是那只赝品。
三.孙副局长
这么多年做常务副局长,总是被姓钱的骂来骂去,被姓钱的当孙子使唤,算是受够了!
有什么办法?姓钱的与组织部长是大学同学,姓钱的自己不想走,就永远是这个单位的老大,别人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日子。
那就向外发展吧。可姓钱的心理阴暗,他只给组织部门推荐本单位二级班子中的“心腹”提拔做外单位副职,却从不推荐本单位副职提拔做外单位“一把手”。他见不得他的助手以后和他平级、平起平坐。把副职永远捏在手里,他就永远有优越感。
只有把姓钱的赶走,“副局长”才可能去掉那个“副”字!
但是,把姓钱的赶走,谈何容易!
机会终于来了!李干事这个书呆子,竟然拿上不得台面的事儿来征求我的意见。一个完美的计划迅速在脑海里形成……
李干事哪里知道,在送他到姓钱的楼下期间,我已偷偷地将微型摄像机别在了李干事身上不易发现的地方。待李干事下楼时再偷偷地取下来,明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寄给纪检部门了……
哈哈!
四.赝品
我知道,我是低贱的不值一文的复制品。
我知道,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保护正版。换句话说,我只是血翡翠的替身,我只是血翡翠的影子。
我知道,这就是我的命运,我的职责。我认命。
我知道,是李干事的爷爷给了我生命,我的主人姓李。我将永远躺在李家世代相传的翡翠匣子里,与血翡翠相伴。
然而我错了。这天晚上,我的主人将我带到他的上司钱局长家,将我拱手送人。在我倍感失落的同时,我看见新主人两眼放光,把我捧在手里,像抱着刚出生的儿子那样惊喜。
我知道,新主人把我当成正版了。
新主人把我和一大箱珍珠玛瑙、宝石玉器放在一起。我知道,从此我将改姓钱,从此我将永远躺在钱家的宝贝箱子里了。
然而我又错了。才过了几天,我就和新主人被几个陌生人带走。在一间戒备森严的的审讯室,我被摆放在冰冷的案桌上,在这里我还先后看见了我的老主人李干事和他的上司孙副局长……
从此,我失去了我的主人。我被转移到一个叫做干部廉政警示教育展览馆的大厅,供人参观……[1]
作者简介
殷贤华,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已在《人民日报》《作家文摘》《小说选刊》《北京文学》《四川文学》《短篇小说》《小说月刊》《故事会》以及新加坡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