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則穩(吉安生)
作品欣賞
行則穩
孫子小雨今年七周歲了，身高一米四多體重四十公斤強，在同齡的小朋友中可謂人高馬大，但連自行車還推不穩當更別說騎了。 看到比他還小的小朋友喊着叫着騎着自行車呼啦啦來呼啦啦去的情形，小雨眼睛裡流露出的滿是羨慕與渴望，我心裡冒出的則是一波又一波焦急。
臨淵慕魚，不如退而織網。我們爺孫立馬開始了一場說學車就學車的行動，將教學自行車的願景拉到了眼目前。
適合小雨學騎的自行車被擱置在樓上的空房間已經很久很久啦。因為一直被冷落被閒置，前後兩輪的輪胎都已泄盡了生氣活力，變得乾癟軟沓。和它一樣被冷落被疏遠的還有兩輛山地自行車，一輛妻換了鋰電池電動自行車後淘汰下來的腳踏車，一輛七、八百元買的女兒騎了幾天就撂下的寶島牌自行車。每輛自行車都是灰頭土臉，光鮮不在，風華無存，猶如蜷縮於昏暗鬥室的徒嘆無力難為的衰落老人渴盼着門開人顧。
人啊！生而為人，又有誰沒有過有意無意的喜新近新遠舊棄舊的行為呢。但對美好生活的嚮往追求永遠也沒錯，也無可厚非。
總不能敲開了門一直還拎着敲門的磚吧。
從閣樓上翻揀出蓬頭垢面的小自行車，花一筆不菲的費用，一番收拾修理之後，拽上思騎若渴但又怕摔怕磕的小雨向屋子南面的人車稀少的機耕路上行進。小雨推着車子在前，我緊隨了他在後，爺孫兩都憋了一口氣。
別人家的小孩子會的我家的孩子怎麼可以不會呢，別人能行的我怎麼會不行呢？這個不只潛伏於我和小雨身心，也同樣根植國民大眾骨血的基因，一直以來都是我們刻苦.努力.拼搏.奮爭的主要原動力。
下午四五點的光景，陽光還依然毒辣，曬在身上麻麻扎扎得疼，路旁堆放的豬糞雞糞散發出嗆人的臭味惡氣。好在裸露在陽光下臭氣中的路段並不長，疾步而過之後便是平緩的水泥路林蔭道啦。
說心裡話，我這個當爺爺的也是個圖有其表的利巴頭教練，對於怎麼教孫子學騎自行車心中也沒有底，認為多練多騎摔上幾跤碰上幾次就學會了，熟能生巧嗎，騎個自行車又不是學開飛機能有多難！
小雨把自行車停在路中央，偏腿跨過車梁，兩手將車把攥得死死的，岔開兩腿雙腳着地擺出了騎行狀態。我在旁邊服侍，反覆叮嚀他不要害怕，爺爺就在身邊絕對不會讓你摔着跌着，放心大膽地往前走吧。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擺好了前進姿式的小雨腳一離地還沒踏到腳蹬子上，車子就往一邊倒，不是左傾就是右倒，怎麼也起不了步。我幾乎是抱着他坐在車座上，讓他雙腳踩踏上腳蹬子，攙扶着推動着他往前走，但還是不行，他照護了腳照護不了手，抓車把的手僵硬的很，根本不能保證前行的方向，走不了兩步車子就到了路邊邊。沒多會功夫我們爺孫已是汗流浹背心慌氣短。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樹蔭下我倆歇緩時，我也開始反思自己的教法，百思不得其解，不由暗罵自己教授無方，埋怨小雨怯懦愚笨不開竅。反正抱定了勤能補拙熟能生巧了的念頭，我們就這樣笨笨地教笨笨地學，信心和體力在這種不對路的教學中一點一點消失着。小雨抹擦着臉上的汗水和淚水怯怯地囁嚅「爺爺，我不想學啦，我可能不是騎車的料」小雨的話讓我吃了一驚，又氣又惱，心想現在的這些孩子們怎麼就缺了些毒氣狠勁呢！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怎麼能一口吃成個大胖子，你怎麼就不是騎車的料，你下圍棋、游泳、踢足球、打藍球，剛開始不是也覺得很難很怕嗎？現在不是都會了都挺溜得嗎，咱樓下比你個子低年齡小的二蛋都能學會你肯定也能學會的，爺爺相信小雨是最棒的，你對自己要有信心哈」不管心裡如何想嘴裡說出的卻是另一番話。
勁可鼓不可泄。爺孫歇緩了一陣說叨了一會之後，小雨似乎明白了點什麼，抬起頭對我說「爺爺，咱們開始吧」，我看他時發現他眼睛裡有一絲堅定的精光。
早秋的陽光下，田地里沒過人的玉米不時發出「嘎叭嘎叭」向上成長的聲響。田間的小路上，小雨騎跨在車子上，我老母雞護雞娃般張揚着雙臂緊跟近護，不停歇地叮嚀嘮叨着「看前面的路.把好把.使勁蹬……」歪倒了扶正，摔倒了爬起來，跑偏了修正，我們爺孫在小雨學車子的路上走走停停，歪歪扭扭，磕磕拌拌，但行進着。不知不覺間，夕陽將我們的身影拉成了細長細長的條狀，我們爺孫的汗水滴滴點點灑到了小路上。
「嘀嘀嘀」路的那頭駛來一輛電動小三輪，車主是位鬚髮皆白的和善老漢。與我們擦肩而過時慢了下來，主動與我搭訕「教小孫子學車子吶」，「啊，你好，到地里看看莊稼」我回應到。說話間，老漢停了下來「車子沒啥學的，多騎騎摔上幾跤就學會啦」對我也是對小雨說「不過，這樣死教死騎不行，本事得一點一點學，沒學會走哩就想跑哩，那不行，你得讓娃先熟悉車子，先學會把好把不跑偏」說着老漢離座下了車，將自行車擺到路中間，讓小雨跨踦好，對小雨說「娃兒，兩隻手把好把，眼睛看好前頭的路，用兩個腳劃着地往前走，啥也不要管不要想，只盯着前頭的路就行」。車子上的小雨劃着地往前面行去了。老漢轉過臉對着我說「別看騎車子簡單，得眼手腳連環哩，先讓娃這樣劃幾趟，走開啦，方向能把穩啦，再慢慢讓他腳踩蹬子，先讓他在平路或者緩下坡練，哎.哎你看，娃腳離了地也能走一截啦」順着老漢的手指看過去，在一段緩下坡路上，車子上的小雨兩腳懸空向前滑行着。滑行的車子越來越快，驚慌的小雨停下來的時候，前輪已到了路邊的渠沿上，好險呀！好在停下來啦。
「沒事，就這樣練，剎閘停車是本能，別怕，要想不歪不倒就得動開走開，騎上走開啦才不會倒不怕歪，讓娃多騎多練一兩天就學會啦，小娃兒身輕靈活學啥學得快」忠厚的老者留下這一串話走向了小路盡頭。
老人家的話讓我恍然悟出了些道理，想起了「前進中的問題在前進中解決」、「干下的精神坐下的癆病」這麼兩句話。似乎悟出了家鄉山中林間終年湯湯奔流的小溪永遠都散發着林木和青草香味而絲毫沒有陳腐霉爛氣息的其中道理。的確，生命在於運動，在沒有開步啟動之前，預想的和遇到的一些事情和問題在前進的過程中會迎刃而解，其實那根本就不是個事。
方法對了頭，一步一層樓。太陽西沉，暮色漸濃，回家的路上年愈八旬的老翁依然肩扛收穫的喜悅，步履驕健，面對了相熟鄰里「還張競呢」的笑問，朗聲回以「干下的精神坐下的癆病」。
小雨已能扭動着身子像模像樣地蹬上幾圈騎上一小段路啦。
「爺爺，明天還得陪我練車子阿」小雨放下車子時對我下了命令，看來是練上了勁，學上了癮。
萬事開頭難。愛上了學開了且已經能起步行動啦，假以時日熟練，定能朝了詩和遠方行穩致遠。[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