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挾着秋風的記憶(施新弟)
作品欣賞
裹挾着秋風的記憶
金秋時節，天高氣爽，碩果飄香。秋風卷着紅的、黃的、灰白的、黑色的葉子和塵土像一個旋渦，衝上天空，襲捲走了夏日的炎熱，帶來瓜果飄香，五穀豐登，也裹挾着秋風的記憶。
秋風展開了我好奇的心靈，所以我在家裡經常跑到稻田裡，看黃浪高低起伏，感受秋水一色的美景，領略秋天豐收的喜悅，享受濃濃秋意。你看，那鋪展在田野里的稻田簡直就是巨幅黃緞，很隨意的大手筆，看着看着比天上的雲彩還多，故鄉是個好地方，僅憑這黃得剌目多如雲彩的稻田。是的，稻穀是我的快樂，我甚期望做個收割稻穀的無憂農人。將顆粒飽滿的稻穀拿在手裡，暖暖的、沉甸甸的，宛如母親的手，仿佛能觸摸到她那一顆滾燙的心，秋天竟然這麼美好，每一絲的秋風都夾着棉花般的暖意，這暖意在流動中。仿佛母親在我病中敷在我額頭上的熱毛巾，讓你在病床上忘卻了病體的疼痛、久病不痊癒帶來的煩躁的心。
一排排排列整齊秩序井然的玉米、一波波金色在稻香里的谷浪、一張張農民的笑臉……，稻浪一波接着一波，鐮刀一陣接着一陣，漫過了布穀鳥聲聲鳴唱，秋天來了！我不禁回想起了那不堪回首的日子，雖說是金秋，但那年月溫飽總是困擾着全家問題，但缺衣少吃的我們依然能笑逐顏開的也是那段日子，全家人吃麵面飯，吃雜糧，煮紅薯當飯，把一屋子的氣氛弄得熱烘烘的。日子雖然艱苦、也比較樸素甚至寒酸，但秋風裡的一家人有一種豐收的滿足，生活其樂融融。與其它家庭一樣，在這廣袤而肥沃的村莊裡，一輩輩過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辛勞地耕種，用那執著與沉重，支撐着家庭與村莊膨脹的圖騰與夢想，抒寫着秋天的詩意，細數往日遺落的憂傷。
秋風裡，門前的梨樹成熟了，散發着陣陣的果香，隨着秋風的吹拂下，梨果開始由青變黃，梨葉也由綠變黃再變紅直至孤零凋落。我是最喜歡爬上梨樹摘果子吃的，高高的樹枝上，精心挑選自己稱心如意梨子，直接送到嘴邊就啃，貪婪的嚼着，甜絲絲的，香醇可口，像蜜如線般達到心裡，我想留住秋天，每天都能吃到香甜的梨子。於是我總是在夢裡見到秋風搖落滿樹的梨果，樹下是忙得團團轉的我，又吃又撿，一臉的滿足和自豪，可惜滿懷心喜中醒來，卻是一場夢。發現自己仍舊躺在床上，窗外梨樹隨着夜風搖擺着碩果，發出沙沙響聲，沒有象睡夢中那樣着一口甜蜜的梨肉，唯有心裡拿着一顆香梨，遙想着遠方的親人。秋風起了，嚼咀着梨香絲絲甜蜜，伴我渡過了難眠長夜，也使我思緒萬千，不能自己。
又是秋風飛揚的季節，但滿地的積水似乎還在延續夏日暴雨的肆虐，玉米地里玉米開始泛黃，稻田裡游魚、泥鰍等依然在穿梭，蠶豆、大蒜還沒種，只是在守望秋風的吹來。對秋天的等待是難熬人，但誰也無法阻攔秋天的來臨，該來的時候會毫無徵兆和毫無預知的來臨，層林盡染，綠水梯田，完全是一種恬靜之美。我追着秋風所到之處，田野、草地、山崗……在秋風吹拂下揚起了紅的、黃的、灰白的樹葉，在我後面輕舞飛揚，脖子後面已經感覺有涼意了。小村莊開始忙碌起來，該準備收割了，該採購農具或維修塵封已久的農具了。再過不久，秋天的景色將一去不復返，追都追不回，只有等明年的今天稻花飄香時，我們又才能看到秋意濃濃的美景了。我哭泣着等待下一個秋風吹起的時節，可是我無論如何付出，那都是徒勞的。一抹秋風的晾意，收起了我的飛翔的心靈，幾許秋雨的微寒全在我瑟縮的身子裡找到了註腳，我不想在期待秋風吹起了。
秋日的鄉村是一年裡最繁忙的時節，這個時節鄉村就是一首歡樂的詩，一幅靜謐的畫，一曲歡樂的歌……彎腰收割的少女笑開了花，踏着打穀機的小伙子喜上眉梢，淹沒在金燦燦茫茫稻海里的人們來回穿梭着搶收搶種，說着今年又是一個豐收年。耳邊似乎還有田野里捕到魚的歡快的笑聲，蟋蟀依然鬧夜，田畦依然鼓譟，林蟬依然嘶鳴，呼嘯而來的秋風吹盪關月光和太陽光，將眼前照耀得通體透明。秋風裡腳步聲、歡笑聲、喊嗓聲、狗吠聲、祝酒聲、嬰兒啼哭聲等等，集體上演溫馨優美的村莊協奏曲……隨處可以看見清澈見底的溪流和聽到播種、收穫的歌謠，夜幕時分母親急切地呼喚孩童聲；看見吹吹打打的娶親隊伍和悲天慟地的送葬行列，農人咧着大嘴的微笑和眼噙渾濁的淚花與無奈送走了秋天，收穫了滿倉稻穀、玉米、豐收的喜悅與希望。田野和山坡都結滿了秋，一切都遠去了，如沉入海底的夢。
村頭的大青樹下，幾位駝背的老人吧嗒着長長的旱煙袋，坐成夕陽下一道秋意古樸老的美景圖。他們的身後是整齊卻高矮不等的稻草堆，上面披掛着成串金燦燦的玉米、火火紅紅的辣椒串。身旁擱着磨得亮亮的犁耙，還有帶有反射光芒的鋤頭。秋收季節，槤枷在場上虎虎生威地打穀脫粒，山道在運輸沉甸甸的豐收，整個村莊都在喜悅地抖動，深夜合奏起甜美的鼾睡聲。當扁擔壓得肩膀生痛，當插壓蠶豆累得腰酸背痛，當勞作雙手磨出血泡時，你往往難以陶醉陶淵明「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那脫離塵俗的悠閒，但對「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詩句有了真切感受，會覺得繁重的勞動其實不浪漫，細皮嫩肉的手掌在磨礪中長出老繭是痛苦的。但秋風中，你是最快樂的，也是最幸福的！
秋風才吹起，每當出門時母親會不時提醒着我，多穿點衣服，小心着涼。夜幕藍得透明，點綴着一輪圓圓的皓月和一片賊亮的眨眼睛的星星，家家透出昏黃的燈火，飄散着淡淡的酒香和菜香。我小時候，村莊四周那茂密的樹林，既是樹木和牲畜飼料的生長地，又是百鳥和孩子們的天然樂園。是的，看看大地，似乎馬上就看到了滿地的白霜，潔白的蓋滿田野，但暖意濃濃，在心裡變成了一份凝重的雪白，裹挾秋風伴隨我一路成長，在書里我更加領略到了秋的詩情，對秋風掃落葉、秋高氣爽等有了更深層的感悟。
走進秋風裡期待美好明天的到來，那是收穫的季節，秋風裡有我最難的記憶，也有我難忘時光。秋天裡的村莊是鐫刻在農人靈魂深處的經書，像一卷珍藏在農人記憶深處的一幅水墨長卷，一次次被季節攤開，一次次被親情和願望反覆翻閱和咀嚼。心有千結，情有萬縷。唯獨鄉情人人理不清，代代剪不斷。一縷風，一朵雲，一滴露，都閃動靈光，蘊含淡然的鄉愁。寬厚和仁慈的村莊，凝結和承載着厚重的歷史，即使被踩在腳下，也依然堅韌博愛。這就是村莊的秉性和品格。
沐浴着涼秋的晚風，思想着那片片紅葉上蘊含着的富有熠熠哲思的脈絡，思想着那紅葉樂天知命的豁達。這些純美、靈秀、清俊、雋永、悅目怡神的秋中紅葉，不正如人生一樣嗎？不經歷霜凍怎能見彩虹？
作者簡介
施新弟，男，白族，雲南省大理州洱源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