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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嶺的木石(李夢初)

西嶺的木石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西嶺的木石》中國當代作家李夢初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西嶺的木石

西嶺村隱沒在九嶺的群山之中,出外沒有一條像樣的道路,只有一條祖祖輩輩走過的田塍小徑。小徑寬窄不定,或半尺,或一尺,或二尺,如蚓如蛇,在山坑裡蜿蜿蜒蜒。和所有的鄉村小徑一樣,這條山中小徑也長滿了各種野草,春夏青綠,野花點綴;秋冬凋萎,一線枯黃,若是晴天,中間一條灰白的長線,給人以田園的意趣,可是一旦下雨,滿路便是坑坑窪窪,儘是黃泥巴。

正是秋後,又逢晴天。木石吃完早飯,顧不得和他的爺老子(父親)寒暄招呼,三腳兩步、急匆匆就往門前的田塍小徑上走。四十出頭了,木石還從未娶妻,白天干農事,晚上一股壓不住的火,讓他不由自主就想那檔子事,猴急得慌。秋收將近尾聲,木石的心事早不在這裡,暗暗盤算,稻子收完了,穀子進倉了,他就要去縣城嫽(玩)下子。

此刻,木石迫不及待地要去趕車。

木石身上只有三十幾塊錢。他要去嫽的地方是縣城的演藝中心,這是一個在村里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更想去嫽那個……

經過堂嫂家門口的時候,木石眼角的餘光瞄到堂嫂在掃地。堂嫂仿佛也看見了他,乜斜了他一眼,嘴巴翹一翹,似乎還哼了一聲,便把頭扭開了。木石聽人說,堂嫂聽到了一些關於他的風言風語,說他在外面亂來,便對她很是不屑,還聲稱要掌他耳摑子。想到堂嫂近來越來越看他不慣,木石心裡也發虛,一個閃身,急急地就飄過去了。

木石在路上還遇到了幾個村里人,有男有女。他們對木石去縣城幹什麼,其實早有耳聞,於是就調笑他。一人說:「木石,又去縣城嫽那個呀?什麼時候也帶我去嫽哈子喔……」另一人則說:「木石,在哪裡搞到錢了?嘻嘻……那種事嫽是好嫽,莫又搞得袋子裡布粘布歸來呦。」

木石感到了他們的戲笑調侃,就跟他們打哈哈:「……去買點東西,嘿嘿,買點東西……夜了就去我大哥家住……」

在西嶺村,人們不說木石是實心眼,卻說他弱智,還說他亂辦西經。出生的時候,老爺子擔心木石養不大,給他取了這個賤名。稍大以後,木石似乎不稱老爺子的心意,老爺子左看右看,總覺得他有什麼不順眼,還惹他嫌,就說,這個孩子也能成人?成人了也會成個流氓吧。老爺子似乎一語成讖。然而,木石長大了。他只讀過小學三年級,腦子確實不如別人靈光,似乎還有點皮,人卻長得塊頭敦實,臂粗腰圓,腳步雄健,走路生風。

木石穿着一身洗得還算乾淨的衣服,拎着一個舊布袋子,一陣風似的走完了十二里田塍長路,居然沒有出一滴汗。他來到鎮上的馬路邊。馬路上鋪滿了沙子,白白的耀眼,踩一腳沙沙作響。他在平常等車的地方站了十幾分鐘,去縣城的班車卻還沒來,心裡便有些不耐煩。不知怎麼的,走路都沒出一點汗,此刻他心裡卻熱得很。一眼看見班車來了,木石眼睛就發亮,咦,來了來了,心裡卻又不熱了。

木石搶到了一個前排靠窗的位置。他打開窗,覺得有一股清風。

那是一輛破舊得快要散架的班車,門子鬆了,窗玻璃也爆裂成花了,輪胎也快磨平了,在馬路上跑起來,屁股直冒黑煙,發動機還時不時放屁打噴嚏,一個屁,一陣噴嚏,滿車就臭氣熏天。木石坐在班車上,沙子馬路左一個石頭、右一個坑他不生氣,汽車咿咿呀呀、搖搖晃晃他不生氣,轟隆轟隆亂抖他也不生氣,生氣的是嫌它跑得慢,像烏龜爬。汽車輪子磕磕碰碰碾在馬路上,沙沙沙沙,一點也不好聽,而那個演藝中心二樓的歌聲卻飄進他的耳朵里來。木石閉上了眼睛,仿佛睡着了。是不是真睡着了,別人搞不清,他自己也不清楚。他只覺得自己來到了中心,前排已經坐滿了五六十歲、六七十歲的老男人,都像喝了人參湯似的精神十足。沒有好位置,木石找了個不太顯眼的位置坐下來,一支什麼舞蹈的曲子就震天動地響起來,煞是好聽,裡面鏗鏗鏘鏘的鼓點也像雨點一般,敲得木石心裡噗噗亂跳。隱約間,木石仿佛看見一個白白嫩嫩的女孩子隨着舞曲起舞,沒有骨頭似的扭着腰,像蛇一樣,扭着扭着就向他扭過來,就一屁股坐到他的大腿上,就摟着他的粗腰身,就親……

突然,木石模模糊糊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一閃,像極了巫翔。他很高興,巫翔也會來這裡?於是大喊一聲:「巫翔啊……」

汽車哐當一聲,到站了。

城裡的梧桐樹落英繽紛,街面上到處是枯黃的葉子。太陽將至頭頂,靜坐工作的巫翔邁着穩穩的步子,不慌不忙從辦公室出來踱步休息,轉眼來到館前坪地,迎面卻看見了木石。木石也看見巫翔了,頗感興奮,朗聲就喊:「耶——巫翔啊,好久不見咯,果真就碰到你哩!」

巫翔有些意外:「木石你來了?穀子收完了?這是去哪裡呢?」

「收完咯收完咯,我來街上嫽哈子。」

巫翔起先不明就裡,以為木石不過是想來自己辦公室坐坐的,正準備帶他上樓。突然聽到演藝中心那邊的喇叭響,一個嗲聲嗲氣、滿口北方腔、兒化音的聲音叫起來:「觀眾朋友們注意了!觀眾朋友們注意了!演出馬上開始,請大家抓緊時間購票進場……」一遍又一遍。不一會,勁爆的歌曲舞曲響天震地。木石聽到歌曲響,心裡噗噗跳,霎時就有些站不穩,沒心思和巫翔聊下去,還不斷拿眼睛往中心那邊瞟,欲走又不好意思走的樣子。巫翔明白過來,看着木石道:「你是來看這個的?」

木石的臉本來是古銅色,此刻看不出是不是紅了,但他覺得臉上熱起來,就難為情地笑一笑:「嘿嘿、嘿嘿……沒什麼嫽的喲……」

巫翔想到木石人到四十出頭還單身,不禁有些憐憫,心一軟,就說道:「想去看就快過去唄。我去門口跟你招呼一聲,你就不要買門票,門票算我的……等下過來哈,我請你吃飯。」

巫翔是十一歲認識木石的。大約是1967年,巫翔跟隨下放改造的父親來到西嶺村,就住在木石家旁邊的破房子裡。木石是他爺老子的第二個老婆所生,比巫翔大五歲。木石前面還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大哥本來在縣裡工作了,而且已經娶妻生子,不知犯了什麼錯誤,卻被送回鄉下監督勞動了。

因為在村里沒什麼玩伴,木石對巫翔很好,兩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巫翔每天跟着木石玩耍,去山裡摘野果子,砍柴火,或者撿山茶籽……形影不離。木石雖然比巫翔大五歲,幹活卻不如巫翔機靈,總是比他慢半拍。可是,木石知道一些大人的事。有一次,他們兩人站在路邊撒尿,木石突然問巫翔,你知道十八歲以後是怎樣的麼?巫翔搖搖頭。木石說,唱個順口溜給你聽:「卵子硬似鐵釘,碰到母牛追過山坑,捉到狗婆搞得昂昂(叫聲),跳到水裡冒出火星……」唱完便嗤嗤笑。巫翔當時不明白是啥意思。

到了晚上,山村里黑咕隆咚,他們沒有哪裡可去。木石喜歡帶巫翔去嫂嫂那裡。哥哥被監督勞動在外,嫂嫂在家裡養兒子。嫂嫂長得很好看。出廳堂門往左七八步,就是嫂嫂的房間。嫂嫂點一盞豆花大的油燈,坐在床前看兒子,納鞋底。木石搬一把矮凳遠遠坐着,默不作聲看嫂嫂。昏暗的燈光下,兒子哭起來,嫂嫂就抱起兒子餵奶。她穿一件短袖衫,半遮半露着一對圓圓的奶子,隱隱約約,雪白雪白,將奶頭塞進兒子的嘴巴里,兒子就不哭了。木石目不轉睛盯着嫂嫂奶子那裡看,嫂嫂卻沒發現。夜深了,嫂嫂對木石說,木石,天咁夜了,還不快去睡!木石沒反應。母親也在隔壁喊,木石,咁夜哩,快回來自己睡呀!木石還不動。喊了很多遍,木石不挪身子。巫翔困了,很想睡了,催着木石一起走,木石紋絲不動。直到木石父親大聲吼,木石子,還不快死回來睡!木石才很不情願地起身。木石弓着屁股起身時,巫翔看見木石褲襠鼓得老高老高,褲子裡面的東西好像指指的,腰也不敢直起來,只好佝僂着,雙手將褲襠遮住,一步一步挪出門來。

巫翔也不明白木石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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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李夢初,男,籍貫張家口市萬全區,現供職於國家奧林匹克體育中心。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