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渡
西渡,1967-,本名陈国平,诗人,生于浙江浦江。 [1]
西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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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 | |
出生 |
1967 浙江浦江 |
国籍 | 中国 |
职业 | 诗人 |
1985年西渡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1989年毕业后任职于北京某出版社至令。著有诗集《雪景中的柏拉图》等。 [2]
目录
主要作品
《雪景中的柏拉图》[3]
人物及作品评价
西渡:中国诗人应该尽早抛弃大师情结 2020-09-15 13:46
去年9月,西渡的《新诗为什么没有产生大诗人》一文,引发了不小的争议。9月12日下午,西渡做客上海民生现代美术馆“诗歌来到美术馆”,在回顾个人创作经历的之余,再次谈及这个话题。
西渡与张桃洲
在西渡看来,第一大诗人不是自封的,第二是活的人最好不要成为大诗人,成为大诗人就意味着诗人的终止。
“对我来说大诗人是不断成长的能力,不断丰富自己,不断变化的能力,你没死,干吗就已经认定自己跟死人抢这个封号呢?”
西渡说,其实他不是在判断中国有没有大诗人、谁是大诗人,这无非是一种提醒,一个警告,希望能破除中国诗人的大诗人情节——“大诗人情节会把一个诗人提早毁掉。”
西渡此论,和他长期作为诗歌批评家的观察分不开。他常常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使命感在圈内圈外“战斗”。一方面,在诗歌圈之外,包括知识界、一般读者等,往往对新诗存有偏见和指责,认为作为文体的新诗本身就有问题,以此从根本上否定百年新诗。另一方面,在诗歌圈内部,与圈外形成了完全相反的认知,很多人自认大诗人。
他希望纾解圈外的偏见,为新诗一辩,也试图在内部敲钟,提醒诗人们不要故步自封。
然而和很多优秀的诗人批评家一样,西渡在批评上的强大存在感,对其诗人身份和诗歌本身存在一定的消音作用。实际上,西渡从中学时代习诗,在大学期间逐渐找到个人音调,出版有《雪景中的柏拉图》《草之家》《天使之箭》等多部诗集和诗歌批评专著《壮烈西风》,获得过刘丽安诗歌奖、《十月》文学奖、东荡子诗歌奖和昌耀诗歌奖等。
《天使之箭》
与九十年代以来,一批诗人不断解构诗歌以及诗人形象,反对崇高性不同,诗歌和诗人身份在西渡这里仍然保持神圣的位置。在本期主持人、批评家张桃洲看来,不管是日常生活还是整个文化世界里,西渡都赋予了诗歌很高的地位,他曾经一个诗论就提到说“诗是文明的精华,诗保存了人类文明最内在,最富有人性的部分”,“对于那些寄生于写作的人们,它永远都是在字斟句酌的严格约束中,表达对生命的刻骨铭心的爱”。由此也就不难理解,西渡为什么继而提出并践行“幸福的诗学”这一颇有争议的概念。
“写诗给我带来一种安宁的幸福。诗是一种幸福的文体。我对诗歌的感激正在于此。”
跟孟浩然相似,但更向往陶渊明和杜甫
如果说《毛主席诗词选》是对西渡形成语感的启蒙,那么初中时期翻阅的王维、孟浩然的绝句则是击中西渡使他立志成为诗人的闪电。从那时起,西渡真正感受到了诗歌的美妙以及中国语言创造出的文字奇迹。通过诗歌,他得以用最简洁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生活经验和眼中那些美好的事物。
进入大学后的西渡,一下子找到了写诗的感觉,然而前期也遭遇过心理上的打击。
1985年,在北大校园里有一套影响非常大的诗集,叫《新诗潮诗集》,由北大五四文学社刊印。尽管出身于北大校园内,这本诗集的辐射面却非常广,对西渡本人也产生了深刻影响。诗歌在当时的中国发生了巨大变化,也正是在这本书中,西渡集中接触到了朦胧诗,并就此书写了一篇名为《为新诗潮欢呼》的文章。他本希望借由此文作为敲开五四文学社大门的敲门砖,然而当时文学社门槛很高,西渡一直无法加入。多年后,西渡询问当时五四文学社诗歌组的组长洛宾,洛宾说,“你那个诗到不了我这儿,前面有好几个门槛,早就把你毙掉了。”这与今日高校诗歌社团使尽浑身解数招新形成鲜明的对比,可见当时诗歌多火。
张桃洲说,西渡的诗歌储藏期比较长,西渡则谦虚地称自己一直处于学徒期,而这个学徒期的期限还很长。在谈及外国诗人对自己的影响时,西渡指出最早对其产生影响的就是弗罗斯特。弗罗斯特在诗歌中所塑造的诗人形象,是一个平易近人的普通人形象,来代替过去的浪漫主义诗人,或是现代主义诗人恶魔的形象。
“我自己通过弗罗斯特形成了一个观念:我是一个普通人。这是我对弗罗斯特的一个误读,但是确实影响了我对自己的要求,我把自己看作一个普通人,在日常生活当中,你该承担什么就承担什么。”同时弗罗斯特处理的自然题材与西渡的农村生活经验相契合,让西渡倍感亲切。
除了弗罗斯特,西渡内心真正向往的其实是法国的纯诗。而在法国诗人中,对其影响最大的就是瓦雷里,他促使着西渡形成了自己审美的兴奋点。
西渡诗歌的另一大来源是中国古典诗歌。当被问及与哪位古典诗人最为相似,西渡不假思索地说出了孟浩然的名字。“孟浩然的诗和性情非常一致,他的诗像浙江绍兴的老酒,温和醇厚。借用苏东坡的说法,孟浩然是韵高才短,写的诗不错,有诗味,但才气不够,没有材料。”西渡直言,自己有时多少怀疑个人才能,短暂的写作停顿不光因为忙,而是才短。
在他心目中,陶渊明和杜甫是他最为向往但可能永远无法企及的古典诗人。“陶渊明太了不起了,虽然留下的诗不多,但他对于生命的真情流露,内在充沛的生命力,完全可以跟杜甫相媲美。而杜甫的诗无所不能包容,无所不能关注,体现着中国自然本身与生命本身。”西渡认为,和他们相比,自己的生命没有那么充沛,时常感到疲倦。
但是在张桃洲看来,西渡的诗歌写作起点非常高,而且从一开始就蕴含着一种非常正派、正气的风格,比如1990年创作的《最小的马》,其对日常的观察细致入微,句式段落结构整饬,语调温暖柔和。这种风格延续到2008年,被其集中阐释为“幸福的诗学”。
希望诗人能够恢复那种肯定的力量
“当我说到我们应该建立一种幸福的诗学时,诅咒的诗人笑了。他心中有一个等级,他认为诅咒高于赞美。他曾经依靠诅咒获得力量,而后便依赖于这一力量。而赞美需要诗人的力量。这是从太阳中取出火和光的力量。”
在这组集中阐发“幸福的诗学”的笔记中,西渡旗帜鲜明地发出声音:写诗给我带来一种安宁的幸福。诗是一种幸福的文体。
在他看来,其他文体,比如小说、戏剧、散文,当写作接近诗的状态时,作者也会有类似体验。不然写作就是苦刑。但是,随着长度(从短篇、中篇到长篇)和机械程度(论文)的增加,这种幸福的体验都会在被迫中被破坏和取缔。被被迫完成一个东西的感觉——一种苦刑的感觉——所破坏和取缔。
但实际上,任何必要的、必需的东西都带有强制性,逼迫我们交出自由和幸福。而诗的特殊性就在于它永远不会成为必需品。
“诗和幸福的关系就建立在这个基础上。任何其他文体都没有这个基础,所以它们都难有与写诗强度相等的幸福体验。”“边缘性”“无用性”这些曾经被认为是诗歌的劣势在西渡这里转化为一种优势。
但是,西渡“幸福的诗学”不止于此。在张桃洲看来,如果把“幸福的诗学”简单地理解为歌颂或正能量就太肤浅了,“西渡是希望对破碎的、非常反复的处境的一种警醒。”
现代诗歌在浪漫主义之后,逐渐形成了说“不”的传统,这使得诗歌具有了一种批判的力量、刺痛的力量、黑暗的力量。但当这种传统成为唯一的传统,西渡觉得问题就出现了。
“我希望诗人能够恢复那种肯定的力量,给我们的生活带来更多肯定的东西,美好的东西。说起来简单,但有时候你不得不处理否定的东西,不可能永远站在天使的一边。很多时候是站在魔鬼、撒旦的一边,但是我们诗人是不是一定站在生活一边呢?是不是也可以站在生活的反面,站在撒旦的反面?即使站在地狱的天棚上,我们依然可以赞颂生活。”西渡这样说。
大诗人不是自封的
西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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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发表《新诗为什么没有产生大诗人》及其续编以来,西渡就一直在不断解释和回应,这次也不例外。
相比于判断中国有没有大诗人,或谁是大诗人,西渡真正想表达的是破除这种大师情结,因为无论对于诗人本身,还是整个当代诗歌发展来说都是不利的,“大师情结会把一个诗人提早毁掉”。
在文章中,西渡试图抓住当代诗人的一些心态:第一,大诗人不是自封的。第二,活的人最好不要成为大诗人,成为大诗人就意味着诗人的终止。
“对我来说,大诗人是不断成长的能力,是不断丰富自己、变化的能力。诗是面向未来的,诗人也应该面向未来。不要停滞或满足于已经取得的成就,而应该一直保持创作的活力,直到自然生命的终结。”
在西渡看来,如果好友戈麦不是英年早逝,骆一禾仍健在继续写作,他们成为大师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每个人的变化有时候就是不可预测的。
大学毕业后,西渡成为了戈麦生活中唯一的老同学、老朋友。“戈麦非常专注,写作的起点也很高,他知道自己的才能。他说自己可以成为大师,但是不想成为大师。”戈麦在生命的最后把自己的诗全部毁掉,扔到厕所粪坑里,无视自己创作的成果。可以说,戈麦的诗集中反映了90年代初期中国知识分子面对现实的复杂心态,以及内心的尖锐冲突。
除了大学好友戈麦,骆一禾对西渡来说,是个不太一样的诗人。他们只见过两面,一开始西渡对骆一禾的诗歌印象是有所保留的,看法的改变发生在2009年,海子、骆一禾去世20周年。
“当时怀念骆一禾的文章几乎没有,我自告奋勇地写了一篇,所以才比较完整地读了他的全编。读完以后,我对他有了一个全新的看法。他的诗确实不太好懂,有的时候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是读完全编以后,我发现他很多诗都是能够读通的。”
西渡认为,骆一禾的影响不光体现在他的写作,还体现在他开放的诗歌观念上,对于当代诗歌都有着非常重要的启示性意义。
诗歌作品选
大海,在我的呼吸之上再加一口气,
大海,在我的泪水之中再加一粒盐。
大海,涌向天边的波澜,化作血液
在我的身体内沸腾,滚动,永不消失。
大海,你肮脏的苔藓爬满我去年的脸;
人间失落的信仰,刻满我全身的咒语。
大海,你烈日的寂静鞭打我的灵魂:
再见,野蛮的天空;再见,漫长的时日。
2016/8/12
淇水湾之夜
七个人在天台上喝啤酒,后来又来了七个
天上的星星在薄雾中谈话,彼此交换着光
午夜过后来了第二阵雨,星星们领先退场
先来的七个和后来的七个继续喝着啤酒
海风吹着,他们谈话,有时候不谈话,
让沉默占领淇水湾越来越洪荒的空间
偶尔有崩落的词语斜飞,在海水里熄灭
“好大的流星雨”,某处的天空有人惊叹
2016/8/14
从铜鼓岭远眺大海
海鸥骑着白色的书本会见大海
它的笔记停留在一连串的惊叹
从铜鼓岭远眺晦涩的博大辞典
以宇宙蓝为天头,以宇宙不蓝
为地脚。古老的月影锻造大海渊深
热带的爱情之夜摇撼水晶的宫殿
当黎明的拖拉机犁过漂浮的土地
游向大海的长发青年难掩酒色的心
2016/8/14
鸥鸟的鸣叫永不疲倦
鸥鸟的鸣叫,永不疲倦的波光
删尽你一生中所有多余的时刻
唯一一颗高贵的头颅依然高昂
绝不承认那叫我们俯首的事物
跟随鸥鸟飞翔到鸿蒙的蔚蓝里
跟随波光跳跃在永动的浪峰上
这宇宙的女体永在分娩和更新
这女神永远在歌唱别离的欢欣
2016/8/17
海洋之歌
黎明的大海,从你的亵衣上
撕掉最后一枚红色的纽扣,袒露
野性的身体和雪白的心意
午后的大海,我扔给你一枚
二十一世纪的铜币,旋转吧
我的灵魂,在浪涛间欢快地跳跃
黄昏的大海,你这野蛮的狮子
我的盲目觊觎过你荒凉的果实
我的双脚已登上你蔚蓝的台阶
夜晚的海滩,这最后的净土
当我向你发动一场突然的台风
咆哮着,你合上最后的怀抱
2016/8/16
无处不在的大海
睡在半空的大海,站上树叶
跳舞的大海,向人群扔出
一阵阵木瓜雨的大海,椰树下
捂脸睡觉的大海,用吸管
从椰子里汲取歌声的大海
乌托邦的大海拍遍大理石栏杆
斧头帮的大海刚刚砍倒一阵
叛乱的风。哭泣的大海,撕碎
丝绸睡衣的大海,台风中亮出底牌
苦行僧的大海一辈子默默无语
没收了我的爱情和胰腺的大海
装上画框的大海,伸出闪亮的
银十字架,变成三千云朵的大海
狮子的大海缩小了痉挛的胃
卷入旗帜的大海拨转时代的风向
咬牙的大海,摔门而去的大海
绝壁上玩转体操的大海,大喊三声
永不回头的大海。梦中追上我的
大海,冲上大陆扬言报复的大海
无处不在,迎面掷向我鼻子的大海
2016/8/16
西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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鸥 鹭
海偶尔走向陆地,折叠成一只海鸥。
陆地偶尔走向海,隐身于一艘船。
海和陆地面对面深入,经过雨和闪电。
在云里,海鸥度量;
在浪里,船测度。
安静的时候,海就停在你的指尖上
望向你。
海飞走,像一杯泼翻的水
把自己收回,当你偶尔动了心机。
海鸥收起翅膀,船收起帆。
潮起潮落,公子的白发长了,
美人的镜子瘦了。
一队队白袍的僧侣朝向日出。
一群群黑色的鲸鱼涌向日落。
2016/04/07
纪念大陆南端的一次旅途
进入黑暗。这突出大陆的海岬
被茫茫的黑暗之海包裹。热风吹着
我们像四个摸索世界的盲孩子
触到了夜之神经,那四根柔软的弦。
谈话是黑暗中不断到来的光
弹奏着唯一的不伤心。
大地尽头,我们眼中的天使在弦上亮起来。
在旷野,我们寻找中秋前夕的将满之月。
我们落下的城市、河流、船舶和港口
做了黑暗国王的驯顺公主
抱着黑枕头睡去。明天的月亮移过海峡
吊升起我们的未满之心,像巨大的醒。
哦,这日历上多出的一夜,把我们变成自身的例外。
有人在黑暗中赌气说:让万物沉睡
让黑暗永无尽头,让速度比慢更慢一点。
另一个回答:黎明前,我们撵不上天风的回头路。
而没有吱声的那个,在梦里,正赶上一场明亮的海雨。
2015.9.29
返魂香 ——为Z.R.而作
瓦垄上的细雨溅起轻烟。
酒帘低垂。酒香飘过石头的桥拱。
在江南,你吻过稻花、米香和波影。
作为隐士,我和你手植的梅花重逢于山阴。
青溪之畔,白鹭借我袅娜;
倏忽往来的游鱼借我无心。
汀步石之上,春风撩乱往年的心绪;
流水映照前身。你呼吸
耕读的麦浪就起伏,白云就出岫,
松涛就沿着山脊的曲线回返。
塔影宛如重来。山水间,
我们一起听过雨的凉亭
此刻无我,也无你。
时光如笙箫,引你我于清空中重觅
前世的余音。2015.12.1
山中笔记
为了理解石头,你必须成为石头;
为了理解天空,你必须成为天空中的一朵云。
山影入怀,泉水之光穿透玻璃的杯壁。
“喝下去,你便拥有山水的性灵,
爱上它,你就变成另一个你。”
穿越过天门,我们并肩行走于云上。
隐隐地,从山腰传来人间的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