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大寺街(徐一)
作品欣賞
記憶中的大寺街
每次回國探親,總要去故鄉阜陽看看,有機會還要去曾經住過的大寺街走走。不過,現在的大寺街與過去的大寺街不一樣了。總之,大寺街變漂亮了,大寺像新的一樣,石板路換成水泥路,街道兩邊蓋起了樓房。但每當想起故鄉時,腦海里浮現的還是那個過去的大寺街。
大寺街呈東西走向,東端接着南大街,西頭與鹿祠街接壤,全長大約兩百米。其街道北邊的中部有個古寺,我們過去都稱為大寺。上網一查才知道,大寺的正式名稱叫資福寺。資福寺始建於宋代嘉佑年間(公元1056-1063),在宋代熙寧年間擴建,從始建到現在已有966年歷史。它是阜陽城現存最古老的建築。
多年前回阜探親,發現大寺已經重新整修,寺門前的道路很平坦,與以前的大寺不同。那時的大寺位於高台之上。如果從街上去大寺,要走上好幾層石階。上了台階,正面是一個寺門,進得門去,裡面還有許多房間,最後是大雄寶殿。
那時候,我時常去大寺存錢。現在的人可能要問:存錢為何不去銀行,要去寺廟?這與當時的環境有關。在我上小學的時候,政府號召全民儲蓄,支援國家建設。於是,學校號召學生把多餘的錢存入銀行。當時,大寺里有個代存點,代辦員就是一位和尚。因為離家比較近,我就去大寺存錢。其實,那時也沒多少錢,只是父母給幾個零花錢而已。
第一次去大寺存錢,就有了兩個「重要發現」。第一個發現是,大寺的和尚[[[竟]]然與偉大領袖合過影。照片就掛在牆上,供來人參觀。照片很寬,相片裡的人很多,排得密密麻麻。坐在前排正中間的是毛主席。後面的人大都剃着光頭,大寺的主持就在其中。
第二個發現是和尚吃飯不說話。那天,我進入寺廟時,兩位和尚正準備吃飯,其中一位讓我坐等一下。於是,我就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看着他們吃飯。兩位和尚對着飯桌坐下。飯桌中間有兩個盤子,一個盤子盛着豆腐,另一個盤子裝着蔬菜。盤子旁邊放着一個盆,盆里堆着許多饅頭。從開吃到飯畢,兩人未說一句話。回家後,我把這兩個發現告訴家人。父親說:食不言,寢不語,是古人的規矩。
大寺街的路上鋪着青石板,每個石板都呈長條形,長度約六七尺,寬度約一兩尺,順着路面並排鋪開,錯落有致。街寬由五六個石板組成,寬約丈余,可以過汽車。道路中間的石板上還有車轍,深的車轍約有半寸深。由此可見,大寺街是有歷史的。
當時對石板路不以為然,認為它是落後的象徵,現在想想不是。阜陽當地不產石頭,鋪路的石板需要自外地購進。購入這麼多的石板鋪路,費用一定不菲。粗略估算,建造石板路的費用一定不比現在修建水泥路的造價低。因此,過去的石板路就是現在的水泥路,是交通發達的象徵。 石板路的南邊,是一條小溪,寬約兩米,深約一米多,常年有流水自東向西流淌。小溪邊上有的地段種有行道樹,夏天出太陽時,人們可以在樹下乘涼。溪上有幾座小橋,供道路南邊的居民出行。在晴天,小溪里的水很淺,常有路人在溪邊洗鞋子。如果下大雨,雨水流進小溪,路面不積水。我記得,阜陽發過幾次水,但大寺街未被水淹過。
潁淮地區的地理特色是池塘、河道眾多。在大寺街北邊、西邊和南邊,都有池塘。阜陽有專門的機構利用這些池塘養魚。小溪與附近的幾個池塘相連。一到下大雨,常有魚兒流到小溪中。有一次,阜陽下暴雨,溪水上漲,有人在橋下用漁網逮魚,一個上午能抓幾十條魚。
大寺街的兩旁都是住房。街西頭與鹿祠街接壤,而在鹿祠街的西邊就是阜陽地區醫院。院方就在附近購置民房作為職工宿舍。因此,大寺街上有幾個醫院家屬院,與街道民居相間。結果,醫院子弟與街道子弟既是鄰居,也是玩伴。由於居民來源廣泛,職業各異,形成了一個獨特的社區。
在大寺街與鹿祠街的接壤處的東南角上,有個水房。水房裡有幾個爐灶,每天開火燒熱水。水房還向需要的單位和人家送冷水。因此,水房備有水車,用於給客戶送水。水車是一個架子車上面放一隻大的鐵皮圓桶。圓桶上方有一個開口,用於向內灌水;而圓桶底部有一個出口,上面有個膠皮管子,可以向外輸水。 水房位於街角上,開有兩個門,一個向北,一個向西,向北的門前有一個較大的空地。每到夏季,天氣暑熱,人們便聚在水房門前空地上,邊乘涼,邊侃糰子(閒聊)。我讀小學時正值文革,學校關門,學生無事。因家離水房很近,我經常偷偷溜出來,去聽他們講故事。
人們講的最多的是家長里短,但是經過藝術加工,聽起來就是一個個有趣的故事。現在想起來,有的故事就是瞎編的,但其想象力非常豐富。放到現在,這些故事就是段子,講述者就是段子高手。後來,我因讀書離開阜陽,再也沒有聽過那樣精彩的家鄉段子了。
在那裡,我還聽到一個關於阜陽地下黨的故事,至今難忘。故事主角為李冰(姓名待查),在阜陽以拉賣水做掩護,從事黨的地下工作多年,多次化險為夷。阜陽解放後,李冰被任命為新中國第一任阜陽縣長,讓過去與他一起拉賣水的同行大吃一驚。
我當初聽到這個故事時,只是感到有趣,現在覺得這個故事不凡。為了實現理想,一個革命者以拉賣水為生多年,不僅要經受生活的困苦,而且還可能隨時喪命。由此可見,共產黨人為了成功,做出了巨大的努力和犧牲。這個故事也說明一個道理,想成功都要付出,中外皆然。[1]
作者簡介
徐一,美國媒體人,原籍阜陽,現居紐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