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一本书(马明葆)
作品欣赏
记忆深处的一本书
小时候上学很迟，直到八岁才第一次进学校。第一次进学校可能也算不上真正意义的上学，充其量只能算一次上学的体验，因为那次上学只上了一个星期就草草地收场了，并且在这6天上学中没有课本，也没有本子和铅笔。
那次开学我也比同学们迟去了一个星期，因为去的迟，没有座位，老师将我安排在最后一排的一张桌子上，让我们四个人挤一张桌子，坐一条长凳。同桌极不情愿接纳我，更让同桌烦心的是我没有书，还要伸着脖子看旁边同桌的书，旁边同桌嫌我这样挤着他，生气之余就故意用胳膊挡着书不让我看。练习写生字时就更糟糕了，那时我们写生字的地方是操场，在操场上每人占据一块地方，拿上小木棍在地上练写字。我没有书，只能凑近同学，伸着脖子看同学的书，这样更引起同学的反感，同学们都不愿和我挤在一起，离我远远的，我在操场上寻找同学们写过的字，却又看不清，尽管这样，我还是坚持着上课和写生字。但是到了第四天，我终于忍受不了没有书的委屈了，在操场上我赖在一个同学旁边，并歪着脑袋看同学的书，被那位同学骂骂咧咧地推开了。我含着委屈去找上三年级的三哥，我一见到三哥只说了一句话：“我没有书。”然后就哭了，哭得很难过。三哥二话没说就带着我去找老师，向老师赊了两本书，还赊了一条红领巾。我得到了书和红领巾自然高兴得嘴都不能合拢了。
这一天是我上学最伤心的一天，也是最高兴的一天。
当我戴着红领巾，拿着新课本高高兴兴地回到家时，却看到母亲为难的脸色。母亲对三哥说：“赊书很容易，可是咱们哪里来钱还给人家呢？”“明天把书和红领巾还给学校吧。”母亲难过地说。第二天三哥带着我退书和红领巾时却被老师大骂一通，老师不高兴的主要原因是我在书面上歪歪斜斜地写上了我的名字。现在想起来，三哥也许当时比我更委屈、更难过。
就这样，我的上学梦破灭了。
那时农村开办政治夜校，村上组织村民每天晚上学习，由一名复员军人给村民教识字，学习的教材是《农民识字课本》，并给参加学习的村民每人免费发一本。这本书印刷很简单，包括封面全是黑白印刷。尽管如此，我还是特别喜欢这本书，我十分希望也能得到这本书。我每天晚上都会早早地来，站在门外听复员军人给村民教识字，更希望复员军人能允许我也参加学习识字，但我多次的请求都被复员军人笑着拒绝了。我还是不灰心，我决心要得到这本书。我看到复员军人每晚腋下都夹着几本《农民识字课本》在教室里转悠，我每晚都向复员军人要几次书，但复员军人好像没听见，根本就不理睬我。有位老伯也许被我的举动所触动，他悄悄对我说：“三要不如一偷。你趁他把书放下悄悄拿上一本就跑。”我受到了启发，每晚都盯着复员军人腋下的那几本书，希望他放在桌子上，我乘其不备拿一本就跑，可是复员军人始终将书夹在腋下，根本不给我偷书的机会。
要得到书的冲动促使我决定铤而走险，我决定从复员军人腋下偷书。这天晚上和平时一样，复员军人腋下夹着几本书在教室里来回走，有时也低下头给“学员”教写字。我觉得这应该是偷书的好机会，我决定利用这个机会赌一把。我悄悄跟在复员军人后面，趁他低头弯腰之际从他腋下抽书，每当他低头弯腰时我就轻轻抽一下书，抽了几次抽出书的一小半。我马上就有一本书了，我这么想着，我激动得心脏也突突地跳，等他再次低下头去，我会迅速抽出一本书而后逃之夭夭。当我最后一次抽书时却被复员军人感觉到了，他先是吃了一惊，而后将我赶出了教室。就这样，我不得不放弃拥有一本《农民识字课本》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