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子路·第十三·共三十章》5
論語
《論語》以一個人物,即孔子為中心描繪各種人物形象,這在中國古代典籍中是個首創。這些人物來自十分廣泛的社會階層,包括執政者、貴族、各種等級的官吏、軍隊首領、學者、隱士等。書中寫得最多的是同孔子關係最密切的弟子。
目錄
原文
子曰:「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為也。」
【譯】
孔子說:「得不到與合乎中庸的人在一起,那麼就與狂士和潔者吧。狂士積極進取,潔者有所不為。」
【注】
《朱注》:行,道也。狂者,志極高而行不掩。狷者,知未及而守有餘。
【記】
「中」、「中行」、「中道」、「中庸」,同一意思,指進退有度。「狂」是積極進取,「狷」是消極抵抗。「進取」、「有所不為」均好懂而不必翻譯。「狂」、「狷」也有不合流俗、不守常規的特徵。可見,孔子並不喜歡後世之「謙謙君子」。曾參一派的「三省吾身」搞功過格似與「狂」、「狷」有點格格不入?或許,那也可算另一種「狷」?孔子以「有所不為」釋「狷」,比朱注強多了。我常講在中國前數十年來的現實情況下,「進取」或「有所為」很難,甚至不可能;但「有所不為」即不同流合污、隨波逐流,還是在各種不同程度上可以做到的。陳寅恪即一例。
== 原文 ==
子曰:「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恆,不可以作巫醫。』善夫!」「不恆其德,或承之羞。」子曰:「不占而已矣。」
【譯】
孔子說:「南方人有句話說,人沒有恆心,不可卜卦行醫,這句話很好。」「不能堅持,便招羞辱。」孔子說:「那也就不去做好了。」
【注】
《康注》:巫所以交鬼神,醫所以治疾病,非久於其道,則不能精,故記曰:醫不三世,不服其藥,欲其久也。太古重巫醫,故巫醫之權最大,埃及、猶太、印度、波斯皆然。猶太先知即巫也。耶氏則兼巫醫而為大教主矣。蓋巫言魂而通靈,醫言體則近於人,其關係最重,故孔子重之,欲其有恆而致精也。二三其德,則無可成之事,故執德者亦在有恆而已。
【記】
這章難解,舊說甚多,姑譯之而已。但中心意思在於強調恆心,堅持韌性精神,還是很明白的。巫醫古時也是卜卦者。卜卦在遠古是非常煩瑣複雜的事情,可能是世傳,需要極大的耐心和毅力。「不恆其德,或承之羞」,是古卦辭。意思大致是,不堅持下去,便會失敗而招來羞辱。我認為中國文化來自巫史(巫的理性化),已見他注。「恆」在遠古巫術卜辭中有「神秘久遠」意。
== 原文 ==
子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譯】
孔子說:「君子和諧卻不同一,小人同一卻不和諧。」
【注】
《集釋》《鄭語》史伯曰:夫和實生物,同則不繼。先王以土與金、木、水、火雜,以成百物。是以和五味以調口,剛四支以衛體,和六律以聰耳……聘後於異性,求財於有方,擇臣取諫工而講以多物,務和同也。聲一無聽,物一無文,味一無果,物一不講。……晏子……對曰:和如羹焉。……先王之濟五味和五聲也,以平其心,成其政也。聲亦如味,一氣、二體、三類、四物、五聲、六律、七音、八風、九歌,以相成也;清濁、小大、疾徐、哀樂、剛柔、遲速、高下、出入、周疏,以相濟也。君子聽之,以平其心,心平德和。
《楊注》:「和」與「同」是春秋時代的兩個常用術語,《左傳·昭公二十年》所載晏子對齊景公批評梁丘據的話,和《國語·鄭語》所載史伯的話都解說得非常詳細。「和」如五味的調和、八音的和諧,一定要有水、火、醬、醋各種不同的材料才能調和滋味;一定要有高下、長短、疾徐各種不同的聲調才能使樂曲和諧。晏子說:「君臣亦然。君所謂可,而有否焉,臣獻其否以成其可;君所謂否,而有可焉,臣獻其可以去其否。」因此史伯也說:「以他平他謂之和。」「同」就不如此,用晏子的話說:「君所謂可,據亦曰可;君所謂否,據亦曰否;若以水濟水,誰能食之?若琴瑟之專一,誰能聽之?『同』之不可也如是。」
【記】
與「君子群而不黨」、「周而不比」等章同義,即保持個體的特殊性和獨立性才有社會和人際的和諧。雖政治,亦然。「同」、「比」、「黨」就容易失去或要求消滅這種獨立性和差異性。這話今天還很有意思,強求「一致」、「一律」、「一心」,總沒有好結果,「多極」、「多元」、「多樣化」才能發展。從注中可看出,「和」的前提是承認、贊成、允許彼此有差異、有區別、有分歧,然後使這些差異、區別、分歧調整、配置、處理到某種適當的地位、情況、結構中,於是各得其所,而後整體便有「和」——和諧或發展。中國哲學一直強調「和」,也即是強調「度」(處理各種差異、多元的適度),強調「過猶不及」和「中庸」,其道理是一致的,此即所謂「吾道一以貫之」。這就是中國的辯證法(中庸、和、度、過猶不及)。
== 原文 ==
子貢問曰:「鄉人皆好之,何如?」子曰:「未可也。」
「鄉人皆惡之,何如?」子曰:「未可也;不如鄉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惡之。」
【譯】
子貢問道:「滿村的人都喜歡他,怎麼樣?」孔子說:「不行。」
子貢又問:「滿村的人都厭惡他,怎麼樣?」孔子說:「不行。不如村裡的好人喜歡他,壞人厭惡他。」
【注】
《康注》:聖人之論人,不採諸眾譽,而並察諸眾毀,蓋不為惡人之所毀,亦必無可信者也。後世僅知采眾好,則所得皆媚世合污之人,所由不入於堯舜之道也。若行議會之選舉,先選一次舉鄉望之善者,乃由眾善者複選之,庶幾得人。
【記】
與「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15.28章)同一意思。孔子並不喜歡「好好先生」和「鄉愿」,但「好好先生」總是生活中的優勝者、幸運兒、富貴人,或高官厚祿,或平穩一生;古今皆然,隨處都是,亦可嘆也。
== 原文 ==
子曰:「君子易事而難說也。說之不以道,不說也;及其使人也,器之。小人難事而易說也。說之雖不以道,說也;及其使人也,求備焉。」
【譯】
孔子說:「在君子手下容易做事,討他的喜歡卻困難。不用正當方式去討他喜歡,他是不會喜歡的。等他分配任務給人的時候,卻按照各人專長來使用。在小人手下做事困難,但討喜歡卻容易,不用正當方式去討他喜歡,他也會喜歡。但等他分配任務時,卻求全責備。」
【注】
《正義》孔曰:不責備於一人,故易事。
【記】
兩千年前的生活經驗,猶栩栩如生於今日。[1]
孔子
孔子(公元前551年9月28日-公元前479年4月11日),子姓,孔氏,名丘,字仲尼,魯國陬邑(今山東曲阜)人,祖籍宋國(今河南),中國古代思想家、教育家,儒家學派創始人。孔子開創私人講學之風,倡導仁義禮智信。有弟子三千,其中賢人七十二。曾帶領部分弟子周遊列國十三年,晚年修訂六經(《詩》《書》《禮》《樂》《易》《春秋》)。去世後,其弟子及再傳弟子把孔子及其弟子的言行語錄和思想記錄下來,整理編成《論語》。該書被奉為儒家經典。[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