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計簽名(小小說)(張耀華)
作品欣賞
設計簽名(小小說)
設計簽名就是由設計師把你名字寫法設計成好看的樣式，或中規中矩，或花里胡哨，或簡凝難識，或瀟灑張揚，總之會一改你平日簽名的形象，簽名簽得好，令人眼花繚亂，恍出高深，仿佛人的品位一下子提升了檔次。按理說，設計簽名這活兒交給書法家去設計合適，然而好像書法家對這活兒還嗤之以鼻，不屑於動手，細究不外乎這活計多見於街頭擺地攤零售賣的，不吝吆喝半晌，遇一客戶，也僅賺得十塊八塊的，不夠丟份兒，活兒太小，賺不到多少錢，磨工夫不夠打牙祭。所以，這活兒只有交給那些為生存而奔波的「街頭藝術家」了。
李永亮就是這樣一位在大街上擺攤給普通人設計簽名的主兒。
現代化的京城商業大街迎來了來自五湖四海的遊客，熙熙攘攘的人流充斥了寬闊的街道。李永亮來到街邊一處不起眼的道旁長凳上坐下來， 「唰」地一下在腳下打開噴繪在泡沫板上的招牌，上有四個大字：設計簽名，另有若干簽名樣品列於其上。他面朝過往遊人，賣起兩片嘴唇吆喝起來。
「藝術簽名，精心設計，十元四種，保您滿意，不滿意不收費咧！」
聽到他賣大力丸一樣的吆喝聲，多數路人只是眼光一划，腳下並不停留，偶有那麼一兩個人有點興趣，便湊了過來。李永亮眼中放光，好像遇着獵物，迅速起身將手中的硬紙板遞上，先給客人講解紙板上的樣品是如何如何好看，再忙不迭地推介簽名四法，一是工作簽，用於領導日常工作中的署名，二是藝術簽，用於非正式場合，多數讓人看不懂，三是合同簽，用於訂立合同時的署名，要保留原始筆劃，免得產生歧義，四是明星簽，可用於以後當了明星給粉絲們簽那些自己都認不出的花式名字，最後還會另外贈送一種反體簽，又叫防偽簽，就是把名字反着寫，在鏡子裡能看到正面的字樣，用於做暗記留一手……
往往不等他說完，客人就催他趕緊設計吧，名字是某某某，急着趕路哩。李永亮抄起紙筆，故作沉思十秒鐘，然後迅速地在硬紙卡上寫下幾種款式，交給客人。還別說，一般情況下，客人還比較滿意，掏錢也迅速，少有糾纏不清的。
十元到手，又十元到手，半天過去，李永亮也能掙個一二百元，在當時的京城，這個數字對於外地來京漂泊淘金的他來說，還是相當不錯的收穫。
當然不是每次都有這樣的好運氣——李永亮最怕的是警察巡街。
商業大街上人來人往，也吸引了無數的小商小販來擺攤，影響交通不說，還有礙觀瞻。所以，這些現象都是警察和城管清理監管的對象。城管倒還好說，小商販的商品被沒收也就算了，李永亮賣弄的也算是藝術門類，無商品可售，也就不怕抄走；就怕警察，警察一來，會不會當成盲流拘起來呢？李永亮做這行時間還不久，除了被城管抄過幾次招牌，每次罰二十元，倒也入大於出，還是有錢賺的；暫時沒有被警察逮到過。聽別人說，被警察逮到可能懲罰會比城管厲害，所以，李永亮尤懼警察，擔心被逮着會不會遇上吃不了兜着走的什麼官司。
怕啥來啥。這天晚上十點多，眼看城管們都下班了，警察也少有巡街的，李永亮就跟着眾多的小商小販一起來到商業大街上，在他經常擺攤的一處路燈下，攤開了招牌。
不一會兒，一群路人圍過來，嘰嘰喳喳地每人要來一套簽名。李永亮一看，頓時樂開了花，紮起架勢就開始設計。正寫在酣處，突然聽到有人高喊一聲：「警——察——來——了——」，李永亮慌忙抬頭，但見周圍攤販如潮水般散去，他甩了紙筆，顧不上彎腰撿拾招牌，就要開溜。然而圍觀者眾，紛紛嚷着「還沒寫完哩，還沒寫完哩」，沒等他回話哩，一雙大手已經按住了他的肩膀。
在商業街派出所，李永亮站在一間辦公室里，提着招牌，耷拉着腦袋，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擺攤賣的啥？」值班警察一臉的嚴肅。
「設計簽名哩。」李永亮小聲地回答。
「喲，藝術家啊！？這地方設計簽名的不少，你寫的咋樣？我看看。」
李永亮遲疑了一下，把手裡的招牌遞給警察。
「咳，還別說，你小子設計的有點意思。」警察語氣溫和了一些，「來，我叫鄭文，幫我先設計一個。來，就坐這兒。」警察指了指對面的辦公桌。
李永亮戰戰兢兢地，以為聽錯了，等警察又說一句「沒聽清？」，慌忙一步跨到辦公桌前坐下，低頭沉思片刻，畫符一樣寫下了「鄭文」的四種樣式，其中一個標為藝術簽的，「文」字最後一筆幻化成一條長長的迴旋弧線圈，流暢韻致，飛虹走雲，看着別提多舒坦。
「牛，牛，可真牛！」警察喜形於色，不住地誇讚，似已忽略了自己警察的身份。片刻後，他恢復了臉上的嚴肅，說：「李永亮，念你是初犯，也沒有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教育教育就算處理了。但你要記住，不准再去商業大街上擺地攤，下次再逮住你，就不是今天這樣了。」
「好的好的，我一定。」李永亮沒有料到今天這樣的處理結果，胸中塊壘頓時消失殆盡。
憋了三天，李永亮都沒有去商業大街擺攤了。這天晚上十點多，李永亮蠅頭小利占上風，想來商業大街觀察觀察情況，但見商販雲集，叫賣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李永亮放鬆了警惕，換了個路燈柱又擺上了。
不知過去了多久，又是一聲「警——察——來——了——」，李永亮啥也不要了，哧溜就從人堆里跑出來了，朝着人少的方向飛奔。悲慘的是，這次又晚了，一名警察對他窮追不捨，等李永亮氣喘吁吁地跑過兩個路燈柱，警察粗壯的手腕已經攥住了他的胳膊。
「小子，你跑啥跑？」
「對不起，警察叔叔，我答應過再也不犯了。」聲音如哭。
「你小子，今天不是捉你的。」
「不是捉我的？那為啥追着我不放呢？」
「小子，是這樣啊，前幾天你給我同事設計過簽名，看着不錯。我當時沒值班不在單位，今天是找你給我也設計一個的。」
「啊？！警察叔叔你早說啊！」李永亮哭笑不得，順從地跟着警察屁股後走了。[1]
作者簡介
張耀華，縣作協會員，河南駐馬店市西平縣宋集中心學校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