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我的姓与名(凌代琼)
作品欣赏
说说我的姓与名
名字,是一个人的符号。姓与名,性与命,都在名字里存在着。而每个人的名字,都是从爱的经纬里长出,依赖性而存活在现实中的。但真要让你说出这姓名的本源来,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起名,被命名的人是没有言语权的。名字就如生命的种子,早在孕育中就从父母的意象的土地里发芽了。名字对人生的运势的暗示力有多大我不得而知。但这个代号所发挥的作用和蓄藏的能量是巨大的。当名字移栽到户口的天格、地格里,它就与生命一起生长了。
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当我随着姓名一起长大,能发出自己的声音时,为使名字叫得更朗朗上口,就要自己改名。自誉为,有其名,才能从其实。父母阻拦了。为什么给一个男孩取一个女性的名字?爹妈说出给我三个字的理由。姓是祖先留下的,不必说,是祖辈基因信息的传承,中间的是我们这支凌名的辈分,最后一个字,才是你的名。取名时,你奶奶说话了,要给她留个小位子。奶奶姓王。取名时,你爷爷说,这孩子长得如扬州“琼花”一样漂亮,就起名“琼”字吧。左右两半边都和谐,又能体现奶奶陪伴的呵护。
花一样的名字不好吗?琼花多美啊!我是男儿。不爱红妆爱武装。名字要有阳刚之气。这粉脂味的名字我不喜欢,我要改。改!父亲一听火上来。我还没有找你们,你们小辈就闹着要改名。改,就给我将姓上的一点,改回来。
从不发火的爸爸,将手重重地拍在大方桌子上。话一出口,将我一震。少一点,就不是我们这支凌了。我们这支凌姓的三点水,是皇上赐的。当年,我们的先人为国立功,皇上嘉奖,我们的先人什么物质的奖励也不要。皇上才将我们的姓,奖赏了一点水,我吓得声小了。皇上早被打倒了,连新华字典里都没有的字,叫我怎么改。你就犟嘴。你要坚持这样写。不是别人叫你怎么写,而是自己要写正确自己的姓。一个人连姓都写错的人,叫人怎么看你。
说不清,道不明的改名风波,就这样被传统改了。可我心里的坎还没有过。我在作业本上写上三点水的凌,老师说,你怎么老写错别字。我无话可说,老师改,我下次还是依爸爸的话,写上三点水的凌。我找不到证据,但我相信爸爸,传承给我们后代的信息。名字里还隐含那些我不知道的信息,现实文化的挤压,使我留下许多疑问而不敢问。从此,再不提改名之事。只是写我三点水的凌。
汉字的密码承载着家族先人的信息,又以文化传承的场,构建起我的象形。新的汉字组合衍生出新的人文故事。我不能如许慎《说文解字》般地来个字素分析,只能“望字生义”“删繁就简”地书写着名字的形体。让人性为根,寄托一种期望的名字,与我一起成长着。
在学校,我的名被同学们引申成《红楼梦》里的弱不禁风的林黛玉了。我只是强调,我是三点水的“凌”,而不是双木“林”。我一个向上的少年,怎么能成封资修批判的对象林黛玉弱不禁风的样子。回家又与父母闹。父母很简单地说,不理,就行了。忍到了上中学,又因为名字,被雅号成“林妹妹”。我红着脸,名字引得心里有点烦的我,也不再争辩。名字与我一起长成现在这个模样,改也改不了,或许这名字,对人生的运势有什么暗示力。名字喊着喊着,我渐渐听着顺耳起来。
谁又能知道,名字一登上人生的旅途,就给我带来幽默与笑声了。上班前集中训练,我被叫分站在女生队伍中间,引起全体人大笑;吃饭,我成了女生桌的“党代表”,晚上,将我与另一女生安排同一个房间。搞得我不得不申明,我是男生。
我开始发表文学作品后,不断收到男同胞的求爱信。回又怕伤了对方的。我也只能让这些信泥牛入海杳无音信。当我的一首小诗《伞》,撑开一把天堂伞,一个打不湿的小岛,在风雨中飘移------几句小诗发表后,不断收到x中学一男教师的诗评与追求信。青春的烦恼与人生的幽默,使我找人放风。也不知道转了几道弯,这名男教师才懂了。
我到铜陵有色宣传部工作后,经常与《铜陵有色报》副刊联系。也经常晚上打电话聊文学。有时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许久。这位副刊编辑的大汉,突然有一天在热线电话中说,明天在什么地方见,有重要的事要当面说。
我如约,左顾右盼,不见其人。自我感觉有点怪,一个守信的人,怎么会----凌代琼,一个声音高叫着,我顺声应答,还不见其人。只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我面前看着我。叫声又起,我又答着,不耐烦地说,你躲猫猫呢?这时相约的副刊编辑走向我。手指漂亮的女人说,你还不认识吧?这是我老婆,失认,失认。我们上街买衣服去,在这遇到你,巧了,我们走了。相约,又把我丢在那里,我不解地楞着。
第二天上班,这编辑向我解释,老婆在家闹几个月了,说我突然跟一个叫凌代琼女人热乎上了。一打电话就是很长时间。我这才导演了见面的这么一出。昨天,我与我老婆一到家,老婆就一改冷战的常态,自己笑着说,一个男人取个女性的名字,老公,我误会你了。试穿着今天买的连衣裙,在我面前显摆。我连忙说,我的名字横在你们中间,给你造成隔阂,很对不起。今天晚上,我请你们夫妻喝赔罪酒,说完,我们俩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种“不易乎世,不成乎名”的事,在我身上屡屡发生。海南,简称“琼”。1989年建省后,我的三个兄弟都去了海南。而取名叫“琼”的我,却成了实际上海南驻铜办事处。在老家铜陵代管着兄弟们的“琼州”之事,成了名副其实的“代琼”。一时间,我家与我的办公室,成了海南铜陵办事处。亲戚、同学、朋友、文友、同事,认识与不认识的,都找上门来。
在河南商丘芒砀山汉梁王墓群内,文友问,那个大东西叫什么时,我不假思索地随口答:就是现代人用的冰箱。导游来问,你来过,没有。猜的。其实,古代管冰的人,就叫“凌人”,我是凌人的后代,老祖宗用过的东西,一入眼,物件就与身体里的记忆接通,当然一见就能答得上来。 我们凌姓,出自姬姓,是周文王姬昌的后裔。文王的第九个儿子康叔被封在卫,建立了卫国。康叔的儿子有的在周朝做官,官职为凌人,是周礼天官之属,为掌冰室之官,是一个负责保存贮藏冰块的官职,他的后人就以他的官职作为姓氏,于是产生了凌氏。
我名为琼,与琼花见面,说来惭愧,已是人到中年之时。在镇江参加一个笔会,专程与文友打车到扬州去看琼花的。人面对琼花,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琼儿独具风韵的美,还是使我惊艳了。虽说韩琦的诗“维扬一株花,四海无同类。年年后土祠,独比琼瑶贵。”也早读过,但现实地面对自己的树开出的花朵,心还是有点陶醉的。
琼树绿枝条上,琼花呈聚伞花序生于枝端。花大如盘,洁白如玉。周围有八朵萼片发育的不孕花,中心是一朵雌雄同体的花。微风吹动,花朵与花蕊微颤,淡香四溢。花瓣带着初生的褶皱,徐徐绽开,娇态可人。铅华洗净,素雅清丽。 我人到此时,才突然明白父母给我取名的用意。名字里暗含传奇浪漫的色彩,父母也真是用心良苦了。我陶醉在花语里,导游在琼花的香气里,讲述着“琼花”的故事。
相传,琼花本为隋炀帝杨广之胞妹。于深宫之中,长成绝色佳人。十五岁时,盛夏沐浴于禁苑浴池。隋炀帝不顾天伦羞耻,将胞妹衣裤收起。赤条条恶狼般扑向琼花。琼花玉洁冰清,性情刚烈,誓死不从。隋炀帝强暴没有得逞。可怜琼花玉魄惊魂,羞愧难当。自此水米不沾,卧榻不起。母后命太医疗医进药,琼花闭口不呷。病势日沉。
母后无奈,领琼花到洛神庙求神保佑,琼花趁人不备,投身洛水自尽。玉陨魂销之时,乌云陡起,大雨滂沱,涛涛洪波,将其秀骨玉身推向黄河、大运河,一直漂泊到江南扬州,止于后土庙旁的后滩之上。后土庙僧人慈悲为怀,收殓玉灵,安葬于庙后。坟土散香,突生无名奇树,刹那间枝繁叶茂,花蕾并绽,硕大奇特的花朵洁白晶莹,如霜似雪。尤其是那冲天的香气荡漾开来,笼罩了整个扬州城!一时惊动了全城百姓官家齐往观赏,皆惊叹不已。后土庙的香火自亦空前旺盛,此乃琼花在天之灵,对后土庙的僧人慈悲善行之恩报也。
扬州地方官员得此奇闻,呈报隋炀帝,隋炀帝急令百工赶造画舫,带着嫔妃佳丽,追波涿流,日夜兼程,前往扬州看花。岂料隋炀帝一到后土庙琼花坟前,那满树奇花猝然凋谢。阴森冷气直入骨髓。朦胧中只见琼花立于阴云之上,怒目而视。隋炀帝自知罪孽深重,顿时魂飞魄散,下意识地连声大叫“琼花!琼花!”琼花之名由此而来。当时隋炀帝二目生花,双目出血,成了瞎子,随后很快就死在扬州。
其后,金人曾掠夺琼花,植于御苑,然始终枯而不发,形同槁木。而扬州后土庙的劫后残根,却在一夜雷雨之后,灵苗勃发,死而复生。仍旧花繁叶茂,奇香如故。宋仁宗也曾移后土庙的琼花树,植于禁苑,也是一年不到既枯槁如柴。载还扬州,立即复活。
今日的琼花,纵然失去了传说中的奇光异彩,但她的冰清玉洁,依旧赢得人们的喜爱。盛开的琼花树边,留影的人在排队。人名与生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用好自己的名,只要我们将为众生服务的身体放下,生命与你的名字能合二为一,就能达到生命中的一种“光明”。内在的宁静,将我历练得越来越像行走的琼树了。领导曾找我,调北京办事处,我不去。再后来,协商调海南办事处去工作,我也没有答应。
人是行走的树,树是站立的人。冥冥之中的生活,使从人情冷暖,如实之道而来的我,过得如琼树一样自然,四维上下空虚地安于一隅生活着。我知道“道”不在远处,就在我心。所以,我用爱感恩着生我养我的土地。一年一年在日月里积攒着力量,也年年在不同的枝条与不同的空间与时间上,不离身心地绽放着烟花三月里的花蕾。[1]
作者简介
凌代琼,安徽铜陵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多次获全国各类散文奖。发表各类文学作品100多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