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
譯文及注釋
譯文
天上掛着七色的彩虹,而又是誰手持着彩虹在空中翩翩起舞?黃昏雨之後又見夕陽,蒼翠的群山仿如層層軍陣。
當年這裡曾經進行了一次激烈的苦戰,子彈穿透了前面村子的牆壁。那前村牆壁上留下的累累彈痕,把這裡裝扮得更加美麗。
注釋
菩薩蠻:詞牌名,本唐教坊曲,後用為詞牌,也用作曲牌。亦作《菩薩鬘》,又名《子夜歌》、《重疊金》、《花溪碧》、《晚雲烘日》等。另有《菩薩蠻引》、《菩薩蠻慢》。《菩薩蠻》也是曲牌名,屬北曲正宮,字句格律與詞牌前半闋同,用在套曲中。
大柏地:鄉名,位於江西省瑞金市北部,距市區30公里,素有「瑞金北大門」之稱,319國道橫貫南北,與寧都縣、石城縣相鄰,是毛澤東等革命家曾經生活和戰鬥過的地方。
赤橙黃綠青藍紫:彩虹的七色。
彩練:彩色絹帶,喻虹。
當空:在正前方的天空中央。
關山:泛指附近群山。
陣陣:每一列戰鬥隊形。是說大雁列隊而飛;本詞則謂群山如層層軍陣。北周皮信凋柱國大將軍長孫儉神道碑:「風雲積慘,山陣連陰。」
蒼:青黑色。
鏖戰:苦戰。
急:激烈。
彈洞:槍眼。洞,若視為動詞、作「洞穿」解,亦通。
前村:前面的村莊,指戰場附近的一個小村棗杏坑。
裝點:裝飾點綴。
今朝:如今。
看:此處讀平聲。
創作背景
1929年,毛澤東和朱德、陳毅等率紅軍主力三千六百餘人在這一年的早春離開了井岡山,向贛南進擊。由於敵軍重兵圍追,又由於來到外地,人生地不熟,紅四軍沿途五戰皆告失利。後紅軍在瑞金以北約30公里處的大柏地麻子坳布下口袋陣。自第二日下午3時一直激戰到次日正午,終於擊潰敵軍,取得這次轉戰以來首次重大勝利。而勝利之地就是大柏地。1933年夏天他因從事調研工作,領導中央蘇區的查田運動重返大柏地,?面對昔日金戈鐵馬的戰場,他觸景生情,回憶往事,欣然命筆,寫下了此詩。
賞析
此詞描繪大柏地雨後美麗誘人的景色,撫今追昔,揭示革命戰爭的重大意義,熱情謳歌人民革命戰爭,流露出一種勝利後的寬慰和樂觀情緒。[2]
上闋寫景。
「赤橙黃綠青藍紫,誰持彩練當空舞?」起二句寫天上的彩虹,措辭、構思都極為精彩,破空而來,突兀奇妙。上句寫彩虹的七色,一氣連下七個顏色字,自有詩詞以來,從未見人這樣寫過,的確是創新出「色」的神化之筆!下句愈出愈奇。將彩虹比作「彩練」,一般詩人詞人或也構想得出來,尚不足夸,妙的是作者烹煉了一個獨具匠心的「舞」字,遂使本為靜態的彩虹活了起來,何等的靈動!這樣的語言,正是詩詞的語言,非其他任何一種藝術樣式所能達到。試想,七彩繽紛,長虹如拱,這一幅景象,油畫、版畫、水彩畫,哪一個畫種不能摹繪?更不用說攝影、電影、電視之可以真實地將它記錄下來了。唯虹霓化「彩練」而「當空舞」,這樣的意境,只能存在於詩人或詞人的形象思維之中。詩詞是用文字符號砌成的藝術建築,而文字符號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視覺形象來得直觀動人,因此,欲追求詩詞寫景之逼真如畫,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自取其敗。聰明的作家,往往注意揚詩詞之長而避其短,於「畫」之所不能表現處,別出趣味。依照這一法則創作出來的詩詞,方有詩詞獨特的藝術魅力,庶使其他任何一種藝術品類都無法替代。毛澤東這兩句詞的妙處,正須向這方面去體認。又者,「誰持」云云,是詰問的語氣,卻並不要人回答。由於下文都是陳述句,這裡用問句開篇,就顯得非常吃重——有此一問,通篇句法便有起伏、變化,不至流於呆板、凝滯。假若這句採用諸如「天仙彩練當空舞」之類的敘述語氣,豈不遜色多多,何能像現在這樣峭拔?
「雨後復斜陽,關山陣陣蒼。」作者已署明詞的寫作日期是「一九三三年夏」,注重交代季節的特殊性——「夏」,這裡更補出詞篇切入的具體時間和氣候狀況。由於這是夏天的某個傍晚,一場雷暴雨後,夕陽迴光返照,於是才會有彩虹滿天的綺麗景觀。又由於大雨洗盡了空氣中懸浮的塵埃,斜暉的射線投注無礙,於是遠處的群山才顯得格外的蒼翠。可見那「雨後復斜陽」五字,雖只平平說來,並沒有什麼驚人之處,但卻束上管下,使前面的「赤橙」二句、後面的「關山」一句,都顯出了合理和有序,委實是少它不得的。晚唐著名詞人、「花間派」的鼻祖溫庭筠,有《菩薩蠻》詞曰:
南園滿地堆輕絮,愁聞一霎清明雨。雨後卻斜陽,杏花零落香。 無言勻睡臉,枕上屏山掩。時節慾黃昏,無聊獨倚門。
毛澤東「雨後復斜陽」句,即用溫詞中成句,僅改動了一個字。然而,溫詞是寫閨情,風格綺怨而纖柔;毛詞則是寫戰地,雖借用溫詞之句,但一經與下文「關山陣陣蒼」云云搭配,便見得境界闊大、氣象蒼茫,風格與溫詞迥然不同。毛澤東博覽群書,熟讀了大量的古詩詞,故時將前人成句信手拈來,或稍加繩削,用入自己的創作。值得稱道的是,其所取用,大都與己作渾然化為一體,不見痕跡,決非食古不化者可比。這裡又是一個典型的例證。
下闋寫撫今追昔的感慨。「當年鏖戰急,彈洞前村壁」兩句追憶1929年2月在這裡發生的激戰,那次戰鬥形勢是多麼緊張,打得是多麼激烈,僅用兩天時間就消滅了尾隨的敵人。村前牆壁上無數的彈洞,就是當年戰鬥留下的痕跡。裝點此關山,今朝更好看」是說今天看來,那些彈洞,裝飾和點綴着陣陣蒼翠的關山,卻別有一番風采,使得關山更加美麗了。這既是作者對槍桿子打下的江山的讚美,也是對美的發現,在作的眼裡,一切都是物隨心意,作者的樂觀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菩薩蠻·大柏地》整首詞亦畫亦詩,情景交融。詞描繪的畫面是:絢麗的彩虹、雨後的斜陽、蒼翠欲滴的關山、前村牆壁上的彈洞等,高下、大小、遠近、偏正、方位等構圖適宜,層次感極強。色彩是:彩虹的赤橙黃綠青藍紫,斜陽的紅,村莊牆壁的白,但以天宇的湛藍和群山的蒼翠為主色。「舞」字使人覺得彩虹在藍天的映襯下有一種飄動感「陣陣蒼」讓人感到群山的蒼翠之色有着深淺明暗的變化。真正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總之,整個畫面豐富和諧,生機盎然。作者在詞中所抒發的是重遊自己戰鬥過的地方,回憶往日輝煌勝利時的愉悅之情,和對人民革命戰爭以及經過戰爭洗禮的革命根據地的讚美之情。這些喜悅讚美的情思又是在不露痕跡的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的描寫中流露出來的。作者把主觀的情志美與客觀的自然美、社會美高度統一,熔煉成藝術美,情景交融,富有韻味。[3]
動態地描寫景物與巧妙地運用聯想也是《菩薩蠻·大柏地》的突出特點。上闋從彩虹聯想到彩色綢帶「當空舞」,從關山聯想到雨後斜陽時「陣陣蒼」;下闋從彈洞聯想到「裝點此關山」,以至「今朝更好看」,這些動態描寫充分體現了在「鬱悶」心境下的作者樂觀的情懷,堅信革命一定會取得成功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