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補胎店(傅建國)
作品欣賞
路邊補胎店
寒冬臘月，年關一天天臨近，春運又火熱起來了。說心裡話，我為自己擁有一輛麵包車而倍感知足，至少近幾年來我沒有深更半夜前往車站排隊購票了。春節期間回皖南故鄉看望父母、走親訪友，是一家人每年春節都企盼的重頭戲。為安全起見，這車保養（更換機油）是一定要做的，此外，輪胎轉了四萬五千公里，表面馬馬虎虎，如果在市內跑跑應該沒問題，但要跑高速就不好說了，更何況有兩隻輪胎前後補過N次呢。所以，輪胎檢修也是必須的。
做保養要找專業的汽車修理店，而修補或更換輪胎比較簡單，大街小巷隨處可見「充氣、補胎」的廣告牌。居家小區往東靠近貨運市場拐彎角處，就有一家修補輪胎的小店，主人是一對來自陝西的年輕夫婦。店面不大，約十幾平米，一邊擺着兩台機器，一邊層層疊疊堆放着新舊摻半的輪胎，擁擠的空間給人喘不過氣的感覺。平常我都喜歡來這裡補胎充氣，特殊情況不方便除外。這是因為，我先後斷斷續續到這兒補過幾次輪胎，感覺小倆口待人不僅很熱情，而且同樣的修修補補，他們收費比別的店明顯要便宜五至十塊錢。當然，更重要的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證明他們補過的輪胎質量還是蠻不錯的。因為不知道姓名，我私下裡稱她丈夫為「陝西男」，他妻子為「陝西女」。
那天，當我把車子開到他們家店門口時，「陝西男」正在那兒忙活着為一輛豐田越野車修補輪胎，是「陝西女」過來跟我招呼。當她從屋裡走出來的時候，幾個月不見，第一眼我感覺她整個人模樣兒變了。記憶里的她眉清目秀身材苗條，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誘人的美女氣質，和濃濃的機油味道；而現在站在我眼前的她臉色蒼白，凸顯疲憊，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她大腹高高隆起，加上天氣寒冷身上衣服穿得比較厚實，整個人看上去酷似一隻可愛的「熊」。她問我車子哪兒有問題，我說，四隻輪胎，有兩隻內傷嚴重，得更換兩隻新輪胎，但記不清楚是哪兩隻，你們檢查一下，該換的換掉。她說她明白我的意思，那必須將四隻輪胎先拆下來，檢查過後再作道理。然後，她轉身走回屋子從店裡搬出一張凳子，叫我先坐一會兒，並端來一杯水遞到我的手上。這當兒，夏天一身肌肉冬天一身機油的身材健壯的「陝西男」依然圍着那張工作檯旁，操縱着機器對着一隻輪胎敲敲打打，不時沖我笑了笑。雖然我和他打交道不多，但彼此還是比較熟悉的。以往我來這兒補輪胎時，我們聊天很投緣。因而他知道我老家是安徽，在溫州賣牛皮。我也知道他老家是陝西，來溫州開汽車輪胎修理店已有三四個年頭了。賺錢不容易，出門在外打拚更不容易，這是我們的共同感受。
這時候，馬路上一下子又有兩輛轎車開過來，一輛是白色豐田，一輛是紅色現代。「陝西女」走上前，引導客人將車靠邊停好。白色豐田車主是位中年男士，好像也是這裡的老顧客，他下車跟「陝西男」交待幾句後，順便將手中的車鑰匙扔在桌子上就走，說等會再過來開車；紅色現代車主是位時髦女郎，「陝西女」走上前問她車子怎麼啦？「現代女郎」指了指車右邊後胎說，輪胎沒氣了，需要補。「陝西女」笑着說，那你先等一會兒，這位先生（指我）在你前面，不過很快的。說完，她就轉身推着一架重量級的千斤頂，當我還沒有明白是怎麼回事時，我的麵包車前方兩隻車輪已經被她頂起來了。如果是以往，「陝西女」會拿着電動起子將車輪的鏍絲一顆顆拆卸了下來。夏天的時候，我曾看見她綰着衣袖拆胎、補胎，乾淨利索地干着男人一樣的活兒。這回，儘管是男人用電動起子鬆動了鏍絲，但輪胎還是她拆卸下來的。躺在地上的輪胎有些笨重，「陝西女」挺着個大肚子自有辦法，只見她躬身扶起輪抬一點點滾到丈夫跟前。看她吃力的樣子，我着實有些替她擔心，萬一肚子出現陣痛怎麼辦？我說，你歇歇吧，看你幹活的樣子你不害怕我倒害怕哦。女人打起精神勉強笑了笑，說，沒事，老公一個人忙不過來，我也只能為他打打下手哦。聽她說話的語氣倒像很輕鬆，但，其實我知道，這樣的下手並非誰都能幹得成，更何況她有孕在身呢？由此，我猛然想起我的前妻，盛夏季節懷着七個多月的身孕仍然和我一起在山坡上開荒種地……我想，世上的女人為了愛，大都願意付出自己所有的一切。
「陝西男」修補更換好越野車輪胎之後，就開始整理我的車輪胎。「陝西女」趁機跟我拉起家常來，她問我什麼時候回老家過年？路上開車需要多久？她說他們由於路途遙遠，來回費用大，她的身體又不大方便，於是就打算在溫州過年了……等她老公將輪胎一一檢查修補完畢之後，女人又努力地一隻只充氣並安裝。望着她慢騰騰的有些吃力但卻非常嫻熟的動作，一股敬仰之情在我心底徒然升起。那一刻，我由衷地覺得眼前的她是既平凡又可敬的女人，是位勤勞美麗的孕婦…… [1]
作者簡介
傅建國，1963年5月生，安徽青陽人，現居溫州。曾務農，代課，做篾匠。長期從事皮革銷售工作。中國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