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李克利)
作品欣賞
這一天
母親忌日這天，大清早我沐浴更衣
敬三炷香，念誦四十九遍報父母恩咒
然後給做飯的母親添柴，洗衣的母親加水
聽呂劇的母親調大音量，紡線的母親點亮油燈
這一天，那些雞鴨鵝想再聽到你的召喚
這一天，那些高粱玉米想再沾上你的汗水
咳嗽的母親，胸悶的母親，貧血的母親
失眠的母親，幻聽的母親，暈車的母親
我記事起，藥罐子就陪伴着你
有些罪原本是我受的，都被你給代替了
趕路的母親，擺攤的母親，做工的母親
莊稼地里的母親，打穀場上的母親
地面，牆壁，空中，到處有你的身影
這一天，我走路小心翼翼，說話輕聲細語
清冷的銀輝傾瀉進房間裡，已是午夜
悲涼正加劇擴散，我的心比以前更空了
◎掏空
瀦河西岸的那棵老槐樹，三個人合圍
都抱不過來，它的內里卻是空的
我小時候經常在裡面躲雨、玩迷藏
卻從來不去想它是怎麼空的
更不會感受它的疼痛和酸楚
直到有一年冬天接母親出院
嘴唇發紫，說話有氣無力的母親
腳步遲緩，走幾步就喘的母親
她以前可是高腔大嗓，能扛動二百斤麻袋包
她以前可是健步如飛，我小跑才跟得上啊
那一刻，我想到「掏空」這個詞
大半個河床成了蘆葦的地盤，瀦河只剩下
一小半河水，水流比母親的腳步還要緩慢
而那個樹洞，早被村里人灌滿了水泥 [1]
作者簡介
克利，男，1971年生，山東萊西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