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方有青山(平時)
作品欣賞
遠方有青山
夏日，是個多雨的季節，大雨，小雨，濛濛細雨一連下了十多天沒有停歇，江對面的青山像罩着一層紗，影影綽綽的綠樹與房子飄渺在雲煙中，就如幾筆淡墨山水塗抹在灰色的天邊。心被霧一樣的雨浸潤着，仿佛那些江景與山樹都是虛幻的影像，思緒也跟着飄渺起來，幻化成忽遠忽近的印象，勾起許多若即若離的回憶。遠有青山近臨水，白雲深 處居人家，一切都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煙蒙蒙，霧朦朧的迷茫，使山的影子變得神秘莫測，派生出諸多懷緒。此刻若登臨，堪比親歷仙閣蓬萊。無奈江闊水深無舟渡，即使志存高遠的人，也只有望山而止於霧前。
按照季節的排列，五月榴花照眼，六月菡萏開蓮等等。傳說中花仙子都是按規律分季節位列仙班，向人間綻放她們的魅力。但也有破例的如刺玫瑰，野杜鵑、山丹與雞冠花們，她們早早的就盛開在山坡上，應該是破了清規戒律，好像並不在乎什麼季節。過了三月，只要陽光和煦就兀自朝開晚香，明媚着遠山幽徑。其實也不早不晚，剛剛過了杏花春雨日，過了桃紅柳綠季，恰在遍野山花爛漫時。不由人不去順着那些花徑蜿蜒而上，去登臨那些青山。攀登，是體驗生命力量的運動。反覆地攀登，就是不斷地檢驗生命的適應能力，磨練人之意志。千錘百鍊，可永葆生命之青春。如果生命就像這些花季，不能重複，那運動着的心跳就是永不凋謝的花魂。去攀登遠方的青山，去摶擊奔騰的長江，就能最大限度地發揮出生命的潛能。
嚮往遠山，是攀登者的夢想。早年，生活的流動性沒有現在這麼大，人們沒機會走很遠去看大好河山，去領略自然的風光。生活在平原的人們，山，在心裡就只是一種概念，即使是有機會看到的山，也就是一些小山包。對於遠方連綿不絕的青山，總是抱有一些猜不透的神秘感，常常會有一種一睹為快的神往。
曾經有多少個夏天的清晨，我們目睹旭日東升時青山的背影，目睹夕陽西下里遠山的絢麗。但我們無從攀緣，只能站在遠方，看山在多彩的雲靄中，看山在微風送爽的晚霞里。當夏風送走西天最後一抹晚霞，留給我們的只有無限懷想。黃昏的餘光籠罩着山的輪廓，這種時候的遠山，山巔就只是長滿了小樹的影子。天邊散漫着動人心魄的嫣紅，仿佛觸手可及，又仿佛還能聽到枝搖葉擺的聲音，遺憾地是我們總只能看到一個迷人的山影。小時候嚮往遠山，只能看到課本上山的模樣。常常聽人們描述山的雄勁，描述山的巍峨心裡就有了嚮往遠方的衝動。一次坐船去長江，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水，都不知道船到了哪裡，終於看到了大山，遠遠的山摭住了半邊天空。看我們眺望着遠處的青山，有同行的人們就說，翻過遠方那座青山，山那邊有很多童話般的建築群。我不知道這些話有多少是真實的成分，但我寧願相信那些都是真話。那就像夏天的夜晚搖着葵莆扇聽老奶奶講故事，山，在餘霞的霧靄中隱約着童話般的身影。
可供攀登的青山必無險阻，山坡平緩峰綿延，雖無驚險之懸念，但也能消耗掉身體多餘的卡路里。真正的攀登者不會在乎是否風光無限的險峰，只在乎可以攀登之實踐，去傾心於磨練人的意志才是真正的攀登者。那些只要看見奇峰險境，就心血來潮的人們並不屬於攀登者，那是冒險家，那是常人不能理解的偏執。繁忙的人生並無多少閒暇的時光，每天看到的就是在眼前晃動着的事物。人就如坐在井底觀天，只能看到頭頂的那一小部分。就如我們每天坐在窗前，只能看窗口外流動着的世界，只能看到青山向陽的這一面開滿了鮮花，背後是什麼模樣，只有爬上去才能了解那種未知。人生就如觀山海，觀潮汐，你永遠只能知道它的表面，潮起潮落的力量，山高坡陡的險峻，只有實踐者才有資格說我去了，我經歷了。所以，人們就紛紛呼朋喚友去攀登，去體驗，去自然的環境中品味人生之真諦。
遠方的山究竟有多遠，不能算路程，只能用時間計算。俗話說望山跑死馬，看起來很近的山，你也不能確定那山究竟離我們有多遠。山路不比平坦道，你如果指着一座山去問山民，山民會說八、十里路。你可千萬不要聽錯了，那不是八十里，是八到十里路，也有可能是十八里也不一定。一次在陝西西鄉山區，問一位當地人去前面的鎮上有多遠，老人順口說「泡把里」，一般來說人們指的一泡路，或者是十五里，或者十里路左右，再怎麼遠也就是兩個小時的路程吧！其結果是走了一個下午，再找人一問，才走了一半路程，看來山路只能用時間計算。
故鄉的夏天，多暴風雨。每當暴風雨即將來臨時，人們都因為避風雨往家裡跑時，而我們一些同齡人卻總是往外面跑，目的是在暴風雨欲來不來的那一瞬間看看遠方的青山，那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站在一馬平川的郊外，四處空曠野迷，風貼着地平線呼嘯而過，四野雲靄低合，陽光隱進鳥雲的深處，空氣變得清澈明晰，那種時候，從地平線的邊際就會隱隱約約地出現青巍巍的山脈，連綿起伏，有如仙境。 其實那些山並不太遠，只是平常因為空氣或陽光的迷濛難以看見。在暴風雨將來未來的一瞬間，對流的冷空氣驅散了烏雲，提高了視覺清晰度。欲來的風雨，清涼着人的身心，天上鳥雲翻滾，遠山青如潑墨，遠水風飄雨搖，那種漫天旋轉的黑雲是傾盆大雨靠近的前兆，這時候再不去避雨就有被裹進暴風雨中的可能。就那一剎那時，人都跑光了，那山也不見了，只有在這種時候人才能真正的領會到什麼叫風雲變幻，什麼叫自然的力量。空氣中散漫着泥土的味道，清風貼着地面向上飛舞，人身上的衣服都被鼓得像氣囊，樹葉和能飛的東西都輕飄飄地飛起來了，有人的草帽像斷線的風箏拋出去很遠。只是遺憾那山隱在了風雨中，世界一片迷茫。
後來，我們走遍了祖國的大好河山，就看多了名山大川，對於遠方的青山就有了更進一步認識。站在山區看遠方的青山，那是離天很近的雲峰。仰起頭看，也只能看見煙霧繚繞的峰巒。我們常常想，應該嘗試着去攀登一下那些入雲的高峰，攀爬到了山頂往外面看看，是不是會真的有一覽眾山小之豪邁。離天越近的山，必然離我們越遠。就如人之距離，你離他很遠，就越有想象中的高不可攀。這就像人們常說的，距離越遠山顯得越高，山路越深越神秘的俗語。所以，事物本質是靠得越近，越容易辯別。人與人，人與自然，都要有近距離的接觸，才能看清楚全貌。
不去爬山，就不知道那山比想象中的要高；不去體驗，就不能感受山勢陡峭奇險。爬山就如一個人面對人生、事業，邁出了第一步就等於選擇了一種方向，路途艱難，荊棘叢生也要堅持爬涉，否則就有挫敗感。
青巍巍的遠山，綠盈盈的流水。自然的法則是有山就有水，有水就終究會歸流。青山隱隱舊時路，綠水迢迢正還鄉。遠山的方向，是歸途的水道。夏天的風雨，動了鄉情。
冗長的夏日，風雨之中的遠山，青巍巍地充滿着無窮無盡的想象。
遠方有青山，何日可登臨。
作者簡介
平時，散文在線網簽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