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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學記(下)(高麗君)

退學記(下)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網

《退學記(下)》中國當代作家高麗君寫的散文。

目錄

作品欣賞

退學記(下)

一行人走進派出所,走上二樓。

整齊的木牌鑲嵌在門框上,審訊室戶籍處事故處鋁合金牌閃着銀光。陽光透過玻璃窗,將地面照得亮閃閃,如塊玻璃。我們很快走向最後一間屋子。四周寂靜,腳步雜亂,誰的高跟鞋敲在地板上,發出響亮的蹬蹬聲音。四下里看看,才發現那是我的,於是趕緊慢了下來,將腳尖踮起輕輕踩下。

她站在牆角,低着頭,矮矮胖胖,黑紅臉蛋,像個不起眼的土豆。我的弟子啊!

年長的警察沒任何過渡,直接開始問詢,姓名、年齡、家庭住址、本人身份、父母情況……年輕的在電腦上敲敲打打,主機嗡嗡嗡。幾個人怔怔站着,看她回答。

「再複述一遍具體過程?」

「我說過了……」

「再說一遍。這是例行手續。現在你們老師都來了,你得對你所說的每一句話負責。」年長的警察儘量放慢語速。

「第三節課下了……具體時間是十點四十,課間操做完,我給班主任請假,說我身體不舒服。」她沉吟了半天才說。

「你簽了請假單?」他回頭問班主任。曉峰嚇呆了,機械地點頭。

「班主任問需要同學陪嗎,我說回宿舍躺躺就好了。十點四十,我給那個哥哥……哦,那人打了電話。不到十分鐘,他就在學校門口了。」

「開車?」

「嗯。什麼牌子,什麼顏色?」

「好像……白色的。牌子我不知道。」

「繼續。」打字的速度越來越快。

「我們到了一個地方,好像是個酒吧。他拉着我的手說,不要緊張,就是坐坐。然後進了一間小小的屋子,燈光很暗。他要了幾瓶啤酒,要了一盤瓜子,說坐下來聊聊天。服務員放下東西走出去了,我有些害怕,站起來想走。他說,『還不放心我。來來,喝一口啤酒。』我說不會喝,沒有喝過。他拿起杯子倒了一杯,就餵我喝。苦,澀,不好喝,但不知不覺就喝下了一大口。他拉着我的手,讓我坐在他腿上,然後親我……」

「然後呢?」

「他自己喝,讓我倒酒給他。一會兒,他拉着我的手,慢慢解開褲帶。」

「然後呢?」

……

「你得說出詳細過程。」

「後來,他把我放在沙發上,手伸進我的校服褲子,拉開,爬上去。」

「怎麼說?」

「他說,『我慢慢來。』我掙扎着要起來,可是我起不來……」

「進去了嗎?幾次? '

屋裡人屏住呼吸,怔怔站着。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聽這些不堪入目的語言。我氣憤地盯着警察,驚恐地看着她,憤怒驚恐將我變成個木偶。

「然後呢?說,接下來他怎麼了……」

我一跺腳,轉身跑了出來,高跟鞋在空蕩的樓道里嚯嚯作響。腿軟,腳疼,只好靠着牆。陽光正好,樹枝的影子照在鏡子般的地板上,扭曲破碎。一陣微風吹過來,影子晃蕩晃蕩。我衝到樓梯口,抓住欄杆,慢慢蹲下,坐在台階上。樓道里沒一個人,前面屋裡有人大聲說話,但我聽不清。

早上第二節課,她還被我叫起來朗誦《琵琶行》的啊!「自言本是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十三學得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爭纏頭,一曲紅綃不知數……」她很少站起來主動回答問題,或者說我們很少注意她。她屬於那種可有可無但絕對省心的孩子,這次回答問題還是按順序每人幾句。她站起來,臉紅耳赤,毫無感情念完,迅速坐下了。有學生偷偷地笑。誰都沒料到她會請假出去和網友見面,誰都不能料到不到半個小時就被……

「你咋坐在這裡?」我抬頭看,原來是同學的丈夫,正考慮怎麼回答,他恍然大悟,「哦,就是那個強姦案吧?你的學生?」

我不知怎麼回答。他快言快語,「現在的娃娃,膽子大得不得了。就說你們這女娃吧,真不敢讓人相信。網友約了就見面,見面還敢跟人走。去了還敢喝酒,被人強暴時都不知道跑。完了還和朋友商量報案。報了案自己又打電話給那人,約定繼續見面。我們是在一個網吧門口抓住他的……」

我懵了,傻傻聽着他嘴巴里吐出的一串串詞語。

「看你,還是個老師呢,先把自己嚇壞了。我們天天審案子,都麻木了。」我尷尬笑了一下,說:「緩緩就好了。」

他很熱情,說:「進來喝口水吧。你還是讀得書多事經得少,老師倒比學生單純。那個嫌疑人現在在審訊室里。」

我一下子爬起來,「哪個裡面?」

他指了一下,我幾步跨了進去。

靠門的地方坐着一個人,我直衝到他面前。「你就是那個人?」

他正在沉思,猛然抬起頭,一個髒兮兮的年輕人。滿臉粉刺疙瘩,黑瘦單薄的臉,小小的眼睛,濃密的頭髮。「你咋能忍心啊?她還是個孩子!」我喊了出來。

他愣了一下子:「我害了她?她害了我咋不說?她是自願的。你去看我們聊天記錄就知道了……」

我伸手扇了他一巴掌,然後不相信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居然打了人?!

朋友丈夫追進來,喝斥道:「還有理了?三十幾的人了,娃娃都有了,出來幹這種事?學生你都敢動,真是吃了豹子膽。」

他低下頭,雙手摩挲着。我才發現,他坐在一張特製的、笨重的不鏽鋼椅子裡。兩隻手兩隻腳固定在粗壯的欄杆護板里不能動,像個趴在小小桌面上等着吃飯的小孩。

我茫然地四下里看,審訊室里和其他屋子沒什麼不同,辦公桌上放着電腦打印機,屋裡擺着一大盆巴西木,幾張椅子懶洋洋地站着,見奇不怪。

「叔叔,我們可以走了嗎?下午還有班主任課,不去要挨批評的。」

再一看,角落裡四個穿校服的孩子蹲在地上,擠做一團,像一群嗷嗷待鋪的麻雀,張大嘴等着父母餵食。一個孩子抬起頭,膽怯地問,其他三個眼巴巴望着我們。

「就你們幾個碎傢伙還撒謊?問題都沒交代清楚就想走?班主任的課看起來重要得很,搶人就不重要了?」一個年輕的女警察一邊在電腦上敲着字邊氣呼呼地說。

朋友丈夫說,「別看這幾個碎蛋蛋,人不大膽子大得很,穿着校服就去搶劫!沒錢上網了,就約好去搶,還專門找女出租司機下手,一共搶了兩趟,搶了三十八塊三毛錢。這不,還惦記着下午上課,還怕班主任呢」。

女警察接着說:「不知道你們這些老師一天咋教學生呢,都給學生教了些啥?娃娃們咋都成了這樣?」

我無言以對,只好站着看朋友丈夫恩威並施地審訊。一會兒,兄弟學校來了幾個老師,懵懂懂進屋,見自己學生帶着手銬蹲在地上,驚愕極了。

我低頭走了出來,遇上曉峰他們,人人臉上蒙了一層土,誰都沒說話。

幾個人一齊站着,她也跟在後面。陽光耀眼,人們集體沉默。年級主任手機不時響起,他到走廊盡頭接打電話,也不知說些啥。

年輕警察手裡拿着一沓紙張,匆匆忙忙從一個屋子到另外一個屋子,然後跑出來。年長警察過來說:「走。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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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高麗君,寧夏作協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