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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腿
圖片來自免費素材圖片網

通腿中國當代作家許衛國寫的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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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欣賞

通腿

外奶奶四十歲死了丈夫,也就是我的外爹;她帶着三個孩子,一個是我母親,一個是我姨娘,一個是我舅舅,含辛茹苦,血汗滋潤,把一個個帶大成人,當他們出嫁了,工作了,在那個鄉級地圖上都可以忽略不計的小高莊,家裡就剩下外奶外一個人。

她的三個孩子都十分孝順,都屢次要帶她一起過,她堅持獨立自主,自力更生。我母親因此和她邊吵邊流淚。可能是舍不下那三間相依為命的草屋,和草屋前後的七八分地。就憑她的雙手,那七八分地每年要給她生出瓜果糧食不計其數,這些勞動成果大多送給她的三個孩子。她八十三歲時還在湖裡割草,每次能背回幾十斤,渴了就喝溝里水,真是勤苦,可是怎麼勸她去兒女家享福,她都不去。

等到我上了小學以後,凡是寒假暑假,特別是寒假,母親都把我趕到外奶奶家,我做不了什麼事,只是陪着她。有時我犯了大錯,造成嚴重後果,她也生氣,也威脅不放棄武力。但是,我看到外奶奶還是既往不咎,每到開學了,要走了,她哭,我也哭。到了寒假,我的重要性才進一步體現出來,那就是給外奶奶通腿。

先前,她餵了個貓,到了晚上就放在腳頭焐腳,可那貓,睡無定時,常在半夜最關鍵時外出,待外奶奶早上起床了,它又回到床上呼呼大睡。外奶奶就說,昨夜冷啊,死貓也不知去哪了,我一夜腳都沒焐熱。我就不一樣了,我的起居時間和外奶奶同步,不同步也不行。冬天的小高莊之夜,靜謐黑暗,除了想到鬼,什麼也想不出來。煤油燈驅趕黑暗的能力和範圍極小,火頭還老是斷氣一樣地跳,一個屋子裡好似群魔亂舞。只有早早睡去。萬事大吉。還有,我也不可能,也更不敢像貓半夜外出。

老年人冷是一方面,寂寞更是一方面,寒夜茫茫,孤身一人的外奶奶不怕鬼,不怕妖,就怕沒人和他說話。有我了,就是和我說日常用語,那也是高級的深入廣泛的交流。我有時蹬被子,有時亂翻身,把被子翻到床下,她也粗言粗語呵斥我,但那聲音里不是憤怒,而是濃厚的愜意。因煩心而幸福。

外奶奶的床靠着北牆,床頭靠東山牆,床上鋪滿了麥瓤,露在被子外面的,閃着金光,軟軟的;牆泥得很光,照人影子,但是真驗了那句古語——沒有不透風的牆。當然這是古語,古人說的當然是土牆之類。每到冬天,風就特別的尖,若說風柔弱無骨,那不是這個時候的,特別是西北風。臉一露出來,像無數針尖扎在臉上,那風堅硬,皮膚能測試出它的質感。所以,東北人總結「四大硬」就有「霸王的弓,牆縫的風,半夜雞巴,小山東」。專家說,蒙頭睡覺有三個壞處,他要是睡在我那時床上,他一定能總結出蒙頭睡覺十大好處。

自從我來和外奶奶通腿,外奶奶就有了炫耀的資本,幾個孤寡老姊妹在一起談閒,她們就說今年天無歹的冷,腿都不敢伸。我外奶奶就說,乖乖,二子(我)就像火糰子似得,我腳一夜到亮滾熱滾熱的。那幾個老姊妹就唏噓感慨,說,我大姐你有福啊。外奶奶就假裝煩心地說,嗨,勞死神。他也就睡着那會子老實一點。

通腿的要義不僅給老人焐腳,不僅打發老人的寂寞,還有為膽小的老人夜裡壯膽,還有服侍老人等等,那時候,還是解決床鋪緊張的一個好辦法。一個人睡一個床顯然是浪費。有的人家孩子五六個也就擠在一個鋪上,條件差的就是地鋪。他們不懂事,正宗同胞也每晚打鬧,交戰兩頭主要用腳,倒霉的總是被子,千孔百瘡,棉絮或吐露,或集中到一頭。不過幾個孩子擠一起,互通有腿,被子也只是象徵。互相的熱量足夠了。

外奶奶去世後,我只有一次通腿的記憶了。那是在水利工地。臨時搭的棚子,很窄很小,男女老少,很多很雜,寒冬臘月,在這種情況下,取長補短,通腿是唯一選擇。隊長安排,頭朝西的是婦女,頭朝東的是男子漢。因為東邊是門,出來進去,要是女的睡這裡不方便,男人從她們身上過來過去,不雅。他們基本都脫掉罩衣,和衣而睡。有的傢伙就說,脫光睡,不占地方。女人們就罵他不要臉。其實,就是脫光了,也無所作為,都擠得密不容針了。還能有比針細的東西?我們那時還是童男子,當然也有處女,我們朦朧而羞怯,不便參加挑逗、玩笑、調戲,再說也累了,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以前夫妻也是分兩頭而睡,皆白頭偕老。後來夫妻比翼並蒂,東施效顰西方睡法,貌似如膠似漆,可是離婚率越來越高。通腿對於夫妻應該還有距離產生美的價值。啊,夫妻不妨通腿,一通百通嗎?不妨一試。 [1]

作者簡介

許衛國 江蘇泗洪人。

參考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