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童年結束了(丐丏)
作品欣賞
那一天,童年結束了
周國平先生說:「我們的童年是在我們明白自己必將死去的那一天結束的。」那一天究竟是哪一天,我想誰也說不清楚。發現並明白死亡應該是有過程的、逐漸的,不會是一個容易察覺的突變猛醒。周國平先生應該也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天」具體是哪年哪月哪日,反正童年是結束了。究竟是哪一天也許說不清楚,能說清楚的是,那一定是一個夜晚——這樣深刻的「明白」不可能在一個白天特別是陽光明媚、天高雲淡的白天完成。
我就是在某一天夜裡於祖屋溫熱的土炕上第一次想到死亡的,這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我的童年就那樣結束了!?當時幾歲,記不得了,最多15歲零9個月,因為那之後我就離開故鄉、離開父母、離開土炕了。按照一般將0-6歲視為童年時期的劃分,結合前引周國平先生所說,我的童年十有八九是結束得遲了些,可能延伸至少年了——一般將7-17歲視為少年時期;也就是說,同齡人已經少年了,我可能還童年呢!如果不順延,那麼我的少年時期可能就短了些——不到16歲就開始「獨在異鄉為異客」,不迅速、提前結束少年時期也不行啊!根本沒可能順延。
——當時爺爺是睡在炕頭的,這不用挖掘記憶,因為爺爺是在我去鄉一年後去世的,而炕頭是爺爺的專屬區,白天爺爺的被褥也一直卷在那裡,並不疊起來。我能想到死時,估計爺爺已經想過至少兩三萬次了,父母可能至少也想過一萬幾千次了。東屋西屋,南炕北炕,爺爺父母姐弟妹,天黑無事早早睡,誰也不知道誰睡前都想了些什麼。
夜深人靜的時候,周國平先生一定沒少胡思亂想——不止死亡;我肯定是胡思亂想了,雖然水準沒周先生那麼高。夜深而胡思亂想特別是想到死的人一定不止周我。
在江蘇衛視某期「非誠勿擾」節目中,36歲的特邀嘉賓樂嘉說他很早以前就已經開始思考「在世最後一天」的問題了,並且「日復一日、月復一月、年復一年,每天都周而復始地往返這些念頭」。之前,現場一位已30歲的男嘉賓向待選女嘉賓發問:「如果你知道明天將是你在這個世上的最後一天,你會怎樣安排今天?」這引起了樂嘉的極大興趣。能唐突地提出這樣與當下情景極不相宜的怪問題,說明這位男嘉賓一直也在思考死亡——他的童年應該也早已科學地結束了。不記得待選女嘉賓們都是怎樣回答這個涉死問題的了。
蘋果的喬布斯在他少年時期(如上之一般劃分)的最後一年看到這樣一句話:「如果你把每一天都當作是生命的最後一天去度過,那麼有一天你會發現你是正確的。」於是以為激勵,開始正確地對待每一天。他曾說:「『記住你的生命隨時可能結束』是我一生中遇到的最重要的箴言。」2011年10月5日,喬布斯的最後一天不隨時也是有點兒隨意地提前到來了,時年僅56歲!就對死亡的覺悟而言,喬布斯是有點兒晚熟了;就死亡的降臨而言,喬布斯是有點兒「英年早逝」了——天妒恢恢啊!
余德慧等著《生死學十四講》中載:「根據統計,10歲以下的小孩子大概15%的人有死亡恐懼症,15歲以下的大概7%的人有,25歲到30歲有死亡恐懼症的幾乎為零。」何顯明等著《飄向天國的駝鈴——死亡學精華》中載:「(60-94歲的老人)49%的人每天至少有一次想到死……」看來,死之想的曲線呈U型,這應該是科學而切實的。
如果不考慮人口密度的變化、差異以及戰爭、重大自然災害等情況,正常的以及一般意外事故導致的死亡事件的發生頻率應該是差不多的,而人往往是在中老年以後感覺死亡事件特別多,原因或在於,這個年齡段更講也更須擔當,需要主動或被動地介入有關死亡事件;同時或之後,便會經歷經驗使然地、下意識地做由人及己、由現在及將來的反思。年輕人一般不會過多過深參與這類事件的處理,他們正處在一個恰當的與死亡的年齡距離,對死亡不會那麼敏感。
回頭再看周國平先生所說,我們是否可以這樣邏輯一下:如果永遠不「明白」,人是不就可以永遠生活在童年中了?而一旦「明白」了,人就不可能再回歸「混沌」,也就「沒消停日子過了」?——始終混沌的人是幸福而幸運的。[1]
作者簡介
丐丏,男,本名張新春,遼寧新民人,1963年11月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