酢漿草(周建華)
作品欣賞
酢漿草
在我居住的城市裡,總有酢漿草的身影,而且是一大片一大片的。
酢漿草的花不大,卻很惹眼,紫色、黃色、白色,開起來一大片,風姿綽約、爛漫悅人。我最喜歡紫色,遠遠望去,似一匹錦緞,又如一片雲霞。酢漿草最喜陽光,總是迎着太陽綻放。太陽下山後,酢漿草的花會收攏,像一把把鮮艷的小雨傘,掛在茂密的葉子間;第二天,太陽升起,那些小雨傘便慢慢昂起來,展開、綻放。
酢漿草在城裡生長的地方,大概在公園,或者街上的綠化帶里。非是我記不住,而是種花的人每年換着地方種。倒是老家的酢漿草,我記得很清楚,野坡上、壟溝里,去年生長的地方,今年也長,明年還長。
小時候,龍門口有一塊曬壩。曬壩是三合土打的,農村里難得有這樣平整的地方。收麥子打穀子的時候,曬壩最忙。其他時候,便是孩子們的地盤。曬壩的邊上是田坎,每一年都會長滿酢漿草。一到夏天,酢漿草的葉子便葳葳蕤蕤起來,葉子是圓形的,三個瓣,每一瓣像一顆心,看起來像是三顆心碰在一起。遊戲累了,我們便往曬壩邊一坐,摘幾片酢漿草葉子來吃。嚼一口,一股酸溜溜的味道立刻從舌尖漫延開來。
因為酸溜溜的味道,老家也把酢漿草叫做酸咪子草。在我印象中,母親從未改變過酸咪子草的叫法,就算是遇到公園裡那些觀賞的酢漿草。或許,母親壓根兒就不知道有酢漿草這一名字。夏天的夜裡,暑氣回落,母親帶着我和妹妹在院壩里乘涼,最愛將涼椅擺在長滿酢漿草的那邊,一手扇扇子,趕走嗡嗡的蚊子,一手摘酢漿草葉子。母親讓我們吃酸咪子草,說是可以解暑熱,免得蚊子叮。對母親的話,我那時是半信半疑的。
今年夏天,去清平避暑,住在「天哥驛棧」。驛棧是個農家小院,門口有一塊水泥院壩。去那天正是大暑,城裡的天氣如上汽的蒸籠,一進清平,氣溫便降到了舒適的26度。中午,我在院壩里歇息,燦爛的陽光帶着山野的清涼,將城市的喧囂一甩而去。院壩里,幾盆酢漿草開得正艷,一朵朵使勁朝着天空,花瓣極致地張開,像撕成五瓣的喇叭口。花瓣是粉色的,紫色的花脈從花心爬上來,陽光一透,滿盆都是粉紫粉紫的。
客棧取名「天哥驛棧」,是因為老闆叫天哥。天哥上面,母親生了五個哥哥,不幸都夭折了。母親擔心天哥也養不活,便取了個小名「天娃子」,意思是天老爺送來的娃。母親說,「天娃子」名字取得霸氣,鎮得住邪,肯定會交好運。天娃子長大後,村里人便叫他天哥。
天哥是土生土長的清平人,2008年大地震那天,天哥在家裡,只聽到四周轟聲如雷,遠處的一座座山頭,猶如打斷了脊樑一般瞬間坍塌,周圍的一間間房舍,好像田裡的油菜被攔腰鏟斷,齊刷刷折倒。眼見着自家小樓搖搖晃晃,天哥以為自己是跑不掉了。幾分鐘後,周圍變成一堆廢墟,只有天哥家的小院屹立不倒,成了名副其實的「房堅強」。天哥說,「天娃子」這名字管用。
前年,天哥在城裡的孫女回來小住,被蟲子咬了,白白嫩嫩的手臂腫起幾個包,鬧着要回城裡。天哥打聽到酢漿草可以消腫,趕緊到河邊扯來一把,搗爛了給孫女敷上,果然有效。自那以後,客棧院壩里就多了幾盆酢漿草。
在客棧那兩天,我喜歡把涼椅靠近那幾盆酢漿草乘涼。清晨,太陽從山頂躍出來,穿過薄霧的陽光,柔柔地籠罩着小院,灑在酢漿草上,一掛掛紫色的小雨傘便一點點撐開。我順手摘下一片葉子,輕輕一嚼,一陣酸溜溜的味道便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與舌尖纏繞在一起。
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或許,應該嘗嘗城市裡那些酢漿草的味道
作者簡介
周建華, 網名天台, 四川羅江人,生於1968年4月,著有散文集《天台軼事》。現為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散文學會會員、四川省攝影家協會會員、德陽市教育作家協會主席、德陽市網絡作家協會主席、德陽市作家協會主席團委員、德陽市攝影家協會會員。
參考資料
- ↑ [中國作家網 (chinawriter.com.cn)中國作家網]